半世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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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兵虫水火五

这年春天里,三道湾的村民们刚刚将麦种下到地里的时候,发生了一场大地震。那是一个清晨,那个早晨的三道湾没有一丝风。娘喜准备给两个孩子做早饭,在点燃了灶膛里的火正要往灶膛里续第二把柴禾的时候,她觉得屁股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撑了她一下,让她的身体使劲弹了起来,她回头扒开灶间堆放的柴禾想看个究竟时,猛然间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伴随着剧烈的摇晃让她惊叫起来:“地震了!”两个孩子被闷雷一样的隆隆声惊醒后不知所措地蜷缩在被窝里瞪大了眼睛不敢吱声,娘喜飞快地跑到隔壁的屋子里,将十二岁的小儿子和五岁的女儿从被窝里抽出来就往外跑。十二岁的儿子这时已经很有些份量了,娘喜有点费力地将两个孩子夹在腋下往外跑时,屋顶上的土已经簌籁籁地往下掉,“快跑!”她这样叫喊的同时,整个房子就塌了下来。扎西那晚仍然没有回家睡觉,自从洪老四和白良才死后,他就一直守在铁匠炉旁,他已经习惯了睡在他打铁的火炉旁,吃娘喜做的饭,像野人一样不怕冷地守护在那里。地震震垮了大部分房屋,腾起的尘土像雾一样弥漫在三道湾的上空,久久不肯散去。人们从地震的惊吓中惊谔地回过神来,开始从倒塌了的和没倒塌的屋子里清理东西时,扎西已经将娘喜和她的两个孩子从坍塌了的土块碎石和折断了的椽子檩条以及枯树枝、麦草这些原来建造房屋的材料堆中扒了出来,“阿吉,阿吉,娘喜阿吉!”他使劲摇晃娘喜一家三口,可是他们谁也不睁眼。扎西伸手试了试他们的鼻息,就像小孩一样嚎哭起来。自从被马海木当板凳坐过后,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活着的尸体,一个像狗一样赖在洪老四家的院子中瞎忙活的傻子,连自己的老婆也讨厌的傻子。他整天在洪老四家的院子里忙碌,刻意与别人保持应有的距离,就是想报答洪老四在他失去家园后对他家的帮助,他愿意自己像狗一样守护洪家的这个院落,他愿意成为洪家的一条看家的狗。现在看着洪家一家三口没了气息地躺在地上,他格外难过。他知道,这就是所谓的死。他亲眼目睹了阿爸的死亡,但那是一个人在十多天里才走完的过程。现在一瞬间就让一家人都死去,他很难过,不相信一转身一眨眼的工夫这一家人就没了。把娘喜一家人的尸体抱到院墙边,盖上从土堆中拽出的厚被,然后就去扒房梁,他不想让别人看到洪家一家三口的惨死,他想尽快地做几口棺材把他们埋了。扎西扒出三根房梁量好尺寸后锯成几段,又胸有成竹地打上墨线,动手做棺材。当清理完自家的人们发现洪老四家的那个院落墙倒屋塌,就纷纷跑过来查看情况时,看到的是有些驼背的扎西正在镇定自若地锯木头。“扎西阿卡,你这是干什么?人呢?”面对别人焦急的问询,扎西抬头用黄眼珠眼睛一瞪:“你们还知道人啊!”就不再说话。大家看到断墙边被子下娘喜一家三口的身体时知道他们来晚了,就谦逊地弯下身来和他说话。扎西也不看他们就准确地叫着他们的名字分配任务,哪几个人锯木板,哪几个搭灵堂,哪几个去请喇嘛,连那些还没到场的人也一一分配了任务。就在这时,有人跑来大叫:“扎西阿卡,你家达娃在屋子里哭喊,怕是让东西压着哩。”“胡说,我家房子用的是这里最好的大木头,牢得像土司衙门,它还能倒了!”突然他又惊叫起来,“去叫桑草,还有产婆,她怕是要生了!”扎西说这话的时候猛然间打了一个激灵,他回头看了一眼墙边娘喜一家三口的尸体,像是突然明白的了什么,大喊着向自己家飞奔而去。跨进院门,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菩萨显灵了!”一种久违了的笑容一下子绽开在扎西的脸上,他那张大嘴也因为咧得太开而有些唬人。但他并没有直奔进屋子里去,而是面对洪家院子的方向扑倒在地磕头:“洪家阿卡保佑了!菩萨保佑,洪家人投胎转世了!”扎西进屋时达娃正在炕上的一片血污中清理着婴儿身体,一个粉红色的小人儿正在达娃身边不住声地啼哭。扎西惊喜地双手捧起刚出生的婴儿放声哭起来:“诺布(宝贝),菩萨让你来到这个世上,是来解救苦难的吗?你是娘喜阿吉转世投胎来的吧?娘喜阿吉对我们太好了,可是她今天压在房子下了,再也起不来了,诺布啊,你要是她转世就不要哭,笑吧!”也许是扎西的哭声吓着了孩子,这孩子停止了哭喊。“是个布姆(女儿)!没到日子。”达娃一脸的苍白。“啊,是个红娃娃,这么小,怕是吓着了早产。”刚进门的产婆和桑草看着这个满身褶皱的粉红色婴儿都这么说。“快去挂旗啊,扎西!挂红旗!”桑草说。挂旗是这里的藏民们遇见喜事后表示祈福的一种方式,扎西心中清楚,这个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现在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肯定就是那个不计前嫌对他好的汉人洪老四的老婆娘喜投胎转世而来的,要不然为何娘喜刚被震塌的房子压死了她怎么就出生了呢!洪老四对自己有恩娘喜也对自己有恩,这是菩萨让她来报答自己了!扎西这样想着,从木箱中拿出一大块红布绑到一根长长的椽子上在院子当中架起来。“她阿爸,取个名吧!”达娃对着他说。一听“她阿爸”这几个字,扎西怔了一下,扭头看看院中竖起的旗杆上那块低垂的红布,随口说:“达玛(红旗)。”扎西在村子里男男女女的帮助下,用了两天的工夫做好了一大两小三口棺材,张罗着买来了各种颜料,在那口大棺材上画上了腾云驾雾的游龙,画上了浮云托日的气象,画上了并蒂盛开的莲花,画上了祥云环绕的琼楼玉宇,将娘喜装进去,将两个孩子装进小棺材,请来喇嘛念经超度。三道湾的村民们再次为扎西精湛高深的画工所折服,更惊异于扎西这个不识字的人能有如此神功。由此,在往后的日子里,三道湾的村民们无论男女老少对于扎西的称呼都统一成了“扎西阿尼(爷爷)”,其实这时的扎西才不过三十五岁。在扣上棺盖用木楔钉牢棺盖的那一刻,扎西伏在娘喜的棺材上大哭。洪老四,那个来这里逃难的汉人,曾为他家放过羊挖过煤挖过金子的汉人,一家六口,现在说没就没了,何况他们对自己有恩,现在就这样一个也看不见了,扎西心中很是悲戚。没有人明白他的嚎哭不只是在怀念洪老四一家,更是怀念一个曾在三道湾能呼风唤雨的地主家的没落,怀念自己从一个地主家的少爷变成一个靠打铁度日的铁匠的这种变故。是世道变了就应该这样吗?还是菩萨对迭目家的惩罚?扎西也曾在心中轻声地这样问过自己,可是得不到一点答案。在埋葬了娘喜一家三口之后,扎西又走进洪老四家被震塌了的院落忙活起来。有人说人都死光了,你还在这里忙活啥?扎西说:“我就是藏民家的一头牦牛,我就认一顶帐篷。”大家明白这是扎西要准备重修洪家的房子。山民们的善心又被扎相的执拗所感动,都开始缅怀洪老四一家的遭际,并且为了这种缅怀而将一份份善心倾注到了给洪老四家盖房子这件事上,把扎西看做是最有资格完全继承洪老四在三道湾享有的崇高威望的人。大家齐心协力,没有丝毫的怨言,在扎西的指挥下,将院子清理干净,进山伐木,将洪老四家的房子重新盖好。扎西凭着对土司老爷家大宅院里描红画绿的记忆,在门廊下的柱子和屋檐上彩绘了让人只猜测想像而又不能准确说出它是什么东西的各种纹饰。“这是三道湾最漂亮的房子!”人们都这样惊叹着,也更加从内心中对扎西充满了敬意。“洪老四、娘喜还有他们的四个孩子会回来住的。”不管是否有人在场,扎西总会这样自言自语。虽说洪老四、娘西和他们最小的两个孩子已经死亡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但这样的话出自三道湾的村民们从内心深处所尊崇的扎西口中,大家都不觉得荒诞,坚信这房子迟早会有洪老四家的人来住。地震后的三道湾有了三个变化。第一个是洪老四家的院子里重新盖起了一座全村乃至本村上了年纪的人也没见过的漂亮的房子,比扎西家的房子还要好很多。扎西在院中的铁匠炉旁打铁,制作农具,依然睡在那儿,在那儿过夜。他现在不光是打铁,还像洪老四活着时那样,做起了木匠活,并且做得要比洪老四做的还要好。他不用一点皮胶不用一颗铁钉做的箱子柜子在人们用了多年后无论是扣上箱盖还是关上柜门都那么严丝合缝,他箍的木桶无论是盛水还是腌酸菜都不会开裂。于是三道湾的村民们再次像崇拜洪老四那样崇拜起扎西来。当然,出于对他的尊敬,对于达娃的孩子和有关男女之事的话题以及红杏出墙之类的笑谈人们总是在他面前刻意回避。第二个是河里面的水流大了,大得有点吓人,人走在河边都能听到河水冲着石头碰撞的声音。有人说那是春天山上的雪化成了水,水就变大了,扎西说不是。当雪水融化完之后大家看到河水仍然没有减少时就相信扎西说的是对的。“是地震把地下的水摇上来了。”扎西说。第三个变化是地震过后,三道湾的村民们都变得沉默寡言,大家除了不爱说话之外还不爱走动了。整个村子都处于一种非常安静的状态,就连狗也不叫了,公鸡也不打鸣了。“都给吓着了!说不定还会发生什么呢!”扎西不止一次地给别人回答人们的这种疑惑。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达娃抱着刚满月的达玛出门晒太阳时惊异于这种变化而好奇地问他时,他的回答也是这样。于是三道湾的村民们不论男女老少都更加不敢出声不敢走路了,甚至忘记了去侍弄他们的庄稼。才让让他做一件农具,他只是一字一顿地说:“没有用,成不了的!”才让被这话吓了一跳:“你就胡说吧,不种好庄稼吃什么?”这时扎西就傻傻地笑,露出大嘴中的满口白牙。这时达娃也会回他一句“你真是没有用!”就走开。“我没有用?”扎西仍然是傻笑。那时的麦苗才刚刚破土而出,也就有一寸高吧,正是需要雨水的时候,可是天却没降下一滴雨,就连山上的草也没长出来多少,羊都啃不到。并且以后的三个月里都是如此。有人领着全家人去河里挑水,用骡子驮水去浇地,扎西却不以为然,“没有用,人能抗过天?”就在扎西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下午,当天空突然暗下来的时候,被地震吓得不轻的三道湾的村民们又开始惊慌起来,他们以为这又是大地震前的预兆,就逃出屋外想躲避一场灾难。可是一出门眼前的景象就把他们吓得趴在了地上。遮天蔽日的黄土翻滚着,以囊括四海、并吞八荒的气势铺天盖地的从天上压下来,像山洪爆发时的水头一样,向三道湾扑过来,掀开了屋顶,刮倒了院墙,一路肆虐着卷进大山,顷刻间田地里已经不剩什么了,出土的麦苗不见了,耕种时翻松软了的那层土也不见了,土地像水洗过一样泛着青幽幽的光亮,坚定地展露在人们眼前。洪老四家院子中铁匠炉上面扎西重新搭好的亭子一样的凉棚也不见了,扎西灰头土脸安静地蜷缩在墙角,眉毛和胡子上也是尘土。大风过后,河里的水也一天天地在日出日落的轮回中让人们毫无察觉地变小了,大部分山民们开始逃离这里,以前河水冲撞石头的声音听不见了,但河水流淌的声音好像变美妙了,叮叮咚咚的欢快地流着,三道湾又恢复到了以前的肃静中。习惯于别出心裁做事的扎西不甘于就这样让经历了一场大风的三道湾抛弃,他领着没去逃难的山民们从河的上游很远处将水引到了一些缓坡地上,浇地、松土,又开始了新的耕种,并且在秋天有了一个很不错的收成。春天时四处逃亡的人们又在冬天里怀着一无所获的悲凉心情回到三道湾,也有了不再离开三道湾的信心和理由,他们趁着地皮还没冻结实的时候全部上阵,将扎西带领人们开挖的引水沟拓宽成一条小渠,憧憬着来年引水灌溉的好处。但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整天不说几句话,连麦子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扎西现在竟然会做出他们以前不曾想到的引水浇地这种办法种出粮食来,除了佩服大家就只有惊叹了。“我只是不想离开三道湾,洪家人会回来的。还有我的达玛,我不想办法她会饿死的。”这是扎西唯一的解释。大家这时才想起达娃怀中那个叫“达玛”的婴儿,长得是那样的白白净净,那小脸蛋儿就像透明的一样,大大的眼睛清澈而有神,谁见了都乐意抢过去抱一抱。扎西坚定地认为这个孩子是娘喜投胎转世的,娘喜在地震中被压死的时候,正好是她出生。达娃此时得意的神色多少会让扎西有点生气,“把孩子抱回家哄睡去!”达娃就嚷嚷:“你看她眼都睁着,能睡吗?”达玛果真睁着眼睛四处瞅,好像她从不睡觉一样。“扎西阿卡,你的眼睛是黄的,达玛的眼睛怎么这么黑啊?”有人想取笑他了。这个扎西却不恼,他心里清楚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别人是在取笑他,就说:“这是娘喜投胎转世的,你们可不能胡说!”三道湾村民们共有的这个疑惑,在他对待比他大五岁的已经成为他岳母的桑草的变化上也逐步在小小的村落里得到了解释。达娃怀孕的事扎西不生气,但桑草严肃地对他说这关系到一家人的面子,坚持让他回家过夜。桑草曾经以岳母的身份教训过扎西,说生下娃娃你不管老娘我养活,不管怎么说都是从你迭目家的屋里生出来,她十四岁什么也不懂的时候你就破了她的身,你又不是土司家的少爷,想日就日提起裤子就忘了是谁。你勾引老娘害得老娘我在三道湾都不敢直起腰走路,你要不承认是罗布家的木花(藏语:女婿),老娘我就不让你当木花天天让你在老娘身子下让老娘骑,老娘就不信治不了你。此后桑草就住在了他家照顾达娃不肯回家,就是罗布来叫她她也不肯回去,有时还半夜里赤条条地溜进扎西的被窝里捂住扎西的嘴然后掐扎西的下身。桑草软硬兼施的做法没有凑效,她明白了扎西不再迷恋自己那依然诱人丰满圆润的身体的原因,也明白了扎西已经像骟驴一样无用的难堪,但扎西发誓说不管达娃生下谁的孩子,他今后都会对达娃好,对达娃将来生下的孩子好,对她好,对罗布好。她这才允许扎西重新在洪老四家院子里他亲手砌起来的打铁炉旁过夜。夜晚躺在打铁炉旁的扎西也不是死沉沉地一觉睡到天亮,虽说他受了刺激不怕冷,但他还是能感知冷热的。每当夜晚冻醒了的时候,洪老四和白良才的身影就会浮现在他脑中,但他更喜欢洪老四,他觉得白良才比他还霸道,洪老四却是那种做事有章有序不温不火让人感到踏实的人。从给他家挖煤、挖金子再到金子被人抢走后也一直忠实于他家的所作所为,再到他家的娘喜做的好吃的饭食,还有他家那几个比别人家要聪明许多的孩子,他觉得洪老四一家才是配在三道湾当地主的。那次在柳林滩白良才夺他的枪而洪老四不夺,这也是佛爷在保佑我们迭目家不能和洪家为敌。自从洪老四一家逃难来到这个偏僻得让人想不起来的小山村里,他家的生活就跟着在发生变化。最简单的就是他家不再把肥猪肉大块地煮熟了切开来吃,而是在学洪老四那样在锅里放上清油和糖一起炒到糖变焦糊的时候把煮熟后切成小块的猪肉放进去翻炒再加上调料慢慢炖。这样做出来的肉他和老迭目第一次吃的时候都吓着洪老四了,以至于后来洪老四都不敢做得份量太多,怕把他们吃坏了。他的阿妈就没这个口福,在洪老四一家还没来之前就死了,要是他的阿妈那时能活着也应该更加喜欢洪老四和娘喜的。不光是吃,更要紧的还是洪老四的行为总会让他们的思想也跟着发生变化,在三道湾生活了大半辈子的阿爸怎么就不知道柳林滩不光有煤还有金子呢,洪老四怎么就知道呢?要是我不去给桑草打首饰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知道金子的事,那金子就全是迭目家的了,这样他们会生活得更好,就会盖起和土司衙门一样的大房子,有更多的土地和牛羊,那样他们可能就会超过土司,说不定还会当上土司,那样也就会有别人来给他们进贡了。还有,那洪老四怎么就什么都拿手呢,他从哪学的打铁,从哪学的木匠,还治好了罗布的腿疼,让刘二的老婆能下地干活,他怎么什么都会干?还有,他不是南方人吗,怎么就能把他家的庄稼种好呢?自从来了洪老四他家的庄稼收成是一年比一年好,长工们也高兴,他阿爸也高兴。这样高兴的日子多好啊。唉,金子,都是这金子惹的祸啊!要不是金子,那回回们也不会来这里搅扰三道湾,把三道湾的河水都给挖没了。每当想起回回,扎西就想起了红军,就想起了洪老四胸口被大把的香烤裂开的那个碗口大的洞,也会想起白良才后背上烧焦的皮肉,他们是为了那么多的人受难死的,他们是和菩萨一样啊。一想这些扎西就会觉得胸口有点疼,有时眼前还会发黑像要晕过去。最初扎西默不作声地睡在打铁的炉旁是想逃避达娃和桑草,后来他觉得这样很好,白天打铁晚上还能保护娘喜和洪老四的两个孩子,也就没有人敢欺负这孤儿寡母,于是就不分昼夜地住在那儿了。每天早上太阳刚出来的时候,他总是衣衫单薄微微佝偻着腰准时出现在洪老四家的新院落中,亲手点起柏树枝,然后深深地伏在地上磕头。没人能明白这个以前地主家的少爷为何现在没有了当初说话霸气做事霸道还拿着手枪耀武扬威连老迭目也管不了的神气活现的劲头,也没有了能一个人扳倒一头牦牛的勇气,而是像被人驯服了的牲口一样地干活并且干得头头是道。娘喜一家的死让扎西觉得这个院子已经没有了主人,更应该有人去保护,就坚定地守在铁匠炉旁。他改变了以前不定时往打铁的炉膛里添煤的做法,而是定时地在炉膛里煨桑。他修补好洪老四家院子东墙边打铁的炉台,依旧怀着平静的心情在炉台上搭起了一个比以前漂亮的方方正正像个亭子一样的凉棚,定时地在那里点上柏树枝,让那种略带苦味的青烟袅袅地在院子里飘散,然后敞开鼻孔呼吸。扎西常常怀念过去洪老四在时的生活,这样怀念让他额头的绉纹明显地多起来,也让他的腰更弯下去,后来不得不拄起了一根棍子当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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