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战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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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惊奇

“碰!”的一声,严慧把门关上,“哼!就这么夹着尾巴走了?”

“那你想怎样?抱住他们大腿,求他们别走,再把你气炸吗?”郑安达挖苦地说。

“喂!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当然是你这一边。”郑安达说:“除了我,还有谁会这么有义气地站在你这边,力挺到底呢?”

“你真不愧是我最好的朋友!”严慧称赞了两句,又问:“这两个家伙到底来做什么的?”

“他们刚刚不是说了吗?是为了翡金猫而来,因为他们怀疑我们是翡金猫的党羽。”

“我总觉得没有这么单纯……”

“那么敢问史大人,嫌犯意欲为何?”郑安达揶揄地说。

“这个嘛……锵!锵!锵!”严慧学起戏里的唱腔,“我不知啊道!……锵颓锵颓锵!护卫有何看啊法?”

“没有看法。”

“当真没有?”

“没有。”

“果真没有?”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唉呀呀呀呀呀!”严慧忽然大叫。

“你在唉什么?牙痛吗?”

“唉呀呀呀呀呀表示惊愕。”

“你惊愕什么?”

“惊愕你。”

“你惊愕我干什么?”

“惊愕你、惊愕你……等一下,我想想喔。”

“你慢慢想。”

严慧叫道:“我想到了!”

“这么快?”

“枉费你平时自以为脑子比别人大颗……”

“什么是脑子比别人大颗?是说我头大,还是骂我长脑瘤?”郑安达说:“我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自己。”

“说你比别人聪明。”

“谢谢。”郑安达一副“受之无愧”地说。

“谢什么?我没有称赞你的意思!”严慧说:“我要说的是,枉费你平常自以为比别人聪明,其实……”

“其实,”郑安达替她接下去,“事实就是如此。”

“其实你是一只青蛙。”

“青蛙?”

“一只住在水井里的青蛙,俗称井底之蛙。”

“我?井底之蛙?”郑安达指着自己的鼻子,“你说我是井底之蛙?”

“没错,”严慧双手交叉在胸前,“不然怎么会不知道那两个世家……”

“释迦?”

“世家子弟的企图呢?”

郑安达忽然笑了,“你用激将法喔……”

“不,激将法是用在将上,至于你嘛……”

“我怎样?威风凛凛,颇有大将之风吧。”

“对你也是浆,不过是浆糊的浆。”

“你说我脑袋装浆糊?”

“没错,连这两个小小的世家子的小小企图都猜不出来,不是装浆糊,那装什么?”

“我告诉你,激我是没用的,”郑安达说:“别忘了我是个中高手。”

所谓的“个中高手”指着是他常常将此招用在严慧身上。照理说严慧听到这里应该会生气,可这一回严慧就是不生气,只见严慧冷笑地说:“你猜不通对方的来意,毕竟也是事实。”

被这么一说,郑安达也按捺不住了,脱口而出:“谁说我不知道!”

“啊……哈!”严慧很高兴地说:“还说激将法没用,现在不是中计了吗?”

“我不是中计!”

“那是什么?”

“我只是忽然想说罢了!”

郑安达一向很冷静,这一次怎么会着了严慧的道呢?这就要谈起古今中外所有聪明人的通病,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受不了别人说他笨,尤其像郑安达这种聪明的年轻人,更无法接受被这种生性冲动,有勇无谋,从来不知“慎思”为何物的莽撞家伙讥为笨蛋,所以虽然明明知道对方用得是激将法,最后还是忍不住跳下去。

严慧暗暗偷笑,她是越来越能掌握这个家伙的个性了。对他就像对待一只猫,要顺着牠的毛慢慢地抚摸,然后冷不防地往牠的脑袋拍下去。

郑安达说:“试探。”

这两个字传进严慧耳中,就像听见猫儿口中发出“喵喵”声,她完全不懂其意,“喵……试探?”她问。

“喵?你猫啊?”郑安达说:“昨晚翡金猫的出现必然造成某种影响,显然其中有一部分对我们未必有利。”

“未必有利就是有害。”严慧问:“可是他们凭什么怀疑我们呢?他们又没有证据,没有证据怎么可以大剌剌地指着我们的鼻子,说我们是翡金猫的党羽?”

“他们怀疑我们是翡金猫党羽并不客观,任何人都有可能是翡金猫的党羽……当然啦,在别人眼中,我们也有可能是翡金猫的党羽……这是事实,同时也是某些人所极力造成的现象。”

“某些人?”

“某些人可能是真的翡金猫,也有可能是霍长风所提及的神秘势力,或者任何想藉由此次事件从中图利的人。”

“可是,这跟你刚刚提到的试探没什么关系?”

“关系是一定有的,因为你跟我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我们有什么好怀疑的?就凭陶小子讲得那些颠倒是非、莫名其妙、模棱两可的可笑理由吗?”

“陶逸所言只是一种诡辩。”

“那你刚刚为什么没有提出反驳,害我平白无故受了一肚子的气?”

“我害你受一肚子的气,你也骂了我一脑袋浆糊。”

“这不能全怪我,该骂的人都走了,我只好找你出气,谁叫你没跳出来替我出气!”

“既然他们说的全没根据,我又何苦浪费力气去反驳呢?”郑安达又露出那种自命不烦的讨厌笑容,“高手过招,讲究的是一招致命、一击必中。这种无的放矢的口水战,非我这种层次的人所欲为之的。”

什么不欲为之?刚刚不就是为了一句“脑袋装浆糊”而争得脸红脖子粗吗?严慧心里是这么想的。

郑安达可没有兴趣去知道此刻严慧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继续说:“他们只是藉用这个理由来刺探敌情。”

“刺探敌情?我们又不是他们的敌人。”

“谁说我们不是呢?我们代表的青虎堂不正是四大世家最大的敌人吗?”

“可是,昨天在秋月阁里,慕容缺并不当我们是敌人啊……”

“昨日慕容缺只是利用我们去探查石室断头命案的真相罢了。”

“但……至少我们也取得共识,揭开该案真相并将云青带回,不正是说明我们俩是无辜的最佳证据吗?”严慧说。

“我可没有这么乐观。”郑安达说:“侦破该案并无法释疑,你应该可以感觉到,在共同追缉翡金猫的口号下其实隐藏着无数纷乱,这些纷乱源于各家各派旧有的恩怨,这些恩怨并不会因为为了对付共同敌人就消失,反而会越演越烈。台面下暗潮汹涌,各方竞争,暗自较劲。闯十五之期过后,所代表的各门各派,是朋友的可能不再是朋友,是仇敌的却依旧是仇敌。对于青虎堂,四大世家和霍叶山庄的门徒依旧觉得可憎。在他们眼里,我们有可能是未来的大敌,所以他们会借用各种借口来试探我们的实力。翡金猫党羽就是其中一种理由。一旦我们造成威胁,这个借口便有可能成为事实。”

“事实上,我们并不是翡金猫的党羽。”

“有时所谓的事实未不意味着就是真相。有多少部分会因为派系势力的介入而曲解了原来的面目。所谓的名门正派其所作所为,未必就如同他们所标榜的那般光明正大。江湖上有多少的名侠是打着漂亮的名目,实际上在干那些肮脏的龌龊事,侠义和正义只是他们掩盖自己罪行的美丽外衣……这一代的江湖已经堕落了!所谓真正的侠义或真正的正义已不复多见,多的只是派系之争、势力之争、利益之争……太不像样了!”

“郑安达,你又岔题了。”严慧提醒地说。

“刚刚陶逸却提醒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他说,”郑安达说:“云青是柳四先生生前的好友,同时也是杀死柳四先生的凶手同谋。”

“他是这么说没错,有问题吗?”

“过去一连串神秘命案的凶手,我们为什么查不出来呢?”

“对啊,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些人的身上披着一块误导我们判断的外衣……”

“太深奥了,太深奥了!能不能用简单一点的比喻?”

“或许凶手就是那些我们认为最没有可能下手的人。”

“谁?”

“答案即将揭晓,请容我先卖个关子。”

“故作神秘!”严慧骂道。

“走吧。”

“去哪?”

“银楼大厅。”

“做什么?”

“当然是开会啊,现在巳时将近,我们也该出发了。”郑安达说:“你怀疑啊?刚刚那个被你吓得落荒而逃的李四大哥,不正是为了通知我们这件事的吗?而且,听说庄主大人还会莅临现场呢!”他讽刺地说:“不晓得有没有摸彩?”

“你会去开会?你没有毛病吧?是不是刚刚把脑袋摔坏了?”严慧无法置信地。

郑安达和严慧走进银楼大厅。

大厅内,四条长桌呈“口”字形排列,围绕着一张大方桌。长桌是由一张张小方桌拼成的,上面铺着淡黄色的桌布。每一张小方桌上都摆放着各人的名牌,并备有笔墨供与会者使用。大方桌则由四张小方桌组成,上面放着依据实际地形制作的模型。地形模型精致而逼真,上面插着无数的小金旗。小金旗的位置正是山庄关卡、卫哨所在。方桌与长桌中间留有一条走道,可容纳两个金百万并行通过。

正在大厅内指挥一切的富算仁一眼就注意到严慧和郑安达。试问经过那些事后,富算仁又怎能不去注意这两个年轻人呢?

该死的家伙!富算仁在心中恶毒地咒骂着。

郑安达看见富算仁,马上迎向前去。

“原来是苏少侠,真是稀客稀客!”富算仁先开口。

郑安达摸了摸鼻子。“稀客”两字有着些许的嘲讽意味……讽刺他从来不来开会吗?他尴尬地微笑着,马上转移话题:“听说昨晚翡金猫现身了,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原来这个消息已经传进苏少侠的耳中。”富算仁装出吃惊的样子。

“在下虽是总管眼中的稀客,倒也认识了几个熟客,这个消息便是从他们那里得知的。”

富算仁假装一愣,“莫非少侠已与峨嵋派三位少侠握手言合了?”他看似诚恳地说:“想起当时那三位提剑便往您脑袋招呼的情景,直教在下捏了一把冷汗呢。”

“总管把他们三人安排与在下比邻而居,这真教人捏了好几把冷汗呢!”郑安达回敬对方一下。

“喔,原来不是这三位,倒是出乎在下意料之外。”富算仁说。

“当然不会是这三位,遇着这三人,我想,计总管也一样不好受吧?”

“老天爷保佑,那一次若非那三位不谙水性,在下早被他们师兄弟逼下船,成了落水狗了……现在想起,还是心悸犹存。”

“这是总管的八字好,纵使有莫名其妙的小子杀过来,附近也会有什么水墙火柱喷出,帮总管挡下一劫,不像在下……”

郑安达装腔作势地叹了一口大气,富算仁当然要问:“少侠好端端的怎叹起气来呢?”

“命不好喔!”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哦?”

郑安达正经八百地说:“算命的说,我最近犯了一劫。”

富算仁脸上立刻“挤”出关怀之情,“在下对于命理之术也略知一二,或可帮少侠排解排解。”

“那有劳总管费心了,实不相瞒,在下所犯的劫数就是耳劫。”

“请恕在下孤陋寡闻,何谓耳劫?”

“此乃耳朵之大劫数也,一犯此劫,这辈子甭想清静。”

“有这种劫数吗?”

“有,怎么没有?你不知道啊,要是老是有一群多管闲事的家伙,硬是将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淅沥呼噜、劈哩啪啦,整桶整桶……还不是一件一件……地倒进你的耳朵……”

“就这样?”

“不,还没说完。”郑安达用小指挖耳朵,“耳朵忽然痒起来,受不了”

“请继续。”

“最要命的是,这些鸡婆又是你的朋友,赶又赶不走,躲又躲不过,你能做的只有听他讲、听他讲,听他讲这几十件、几百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蠢事,就这样子从早到晚,从晚到早,周而复始,始而复周,从年头讲到年尾,从年尾讲到年头,在你耳边叽哩呱啦、呱啦叽哩,搞得你不得安宁,”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不算是劫数吗?”

“的确是大劫数,”富算仁随即又问:“不知这群多事的朋友是谁?”

“怎么?你想跟他们交朋友吗?”

“不,在下是想知道他们是谁,尽量避免跟他们交上朋友,以免步入少侠后尘。”

“聪明!真是聪明!果然见解不凡啊!”郑安达翘起大拇指,接着说:“其实,这两位仁兄总管你也认识。”

“两位?是哪两位?”

“银枪世家的大公子和陶世家的三公子,这两个家伙……真是讨厌!”

郑安达的表情与其说是在讨厌,倒不如说是在炫耀……炫耀自己认识某某名人的虚荣嘴脸……真令人厌恶!富算仁想,在他那瘦可见骨的脸颊上“继续”堆起应酬式的笑容,“原来少侠跟这两大世家的传人也有交往……”

“岂止这两大,昨儿个我和小孙才参加过老霍和小缺的茶会呢。”

“老霍和小缺?”

“就是霍长风跟慕容缺,你怎么这么钝啊!”郑安达用力跺脚,“……唉呀不好!”

“哪里不好?”

“啐!我怎么把这种事说出来呢!”

“这事不能说吗?”富算仁也紧张起来。

“计总管,你有所不知。”

郑安达把富算仁拉到大厅的角落去,“计总管你一定要保守秘密,我们青虎堂与霍叶山庄、四大世家化敌为友的秘密一旦传开来,那可就……”

富算仁听了心中不免一惊,难怪他的计划会进行的如此不顺。

为人一向“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计总管当然不会露出丝毫令人怀疑的神色,“贵堂与霍叶山庄、四大世家已对峙了十余年,如今化干戈为玉帛,不啻是江湖之幸、武林之福啊……”他说。

“要死了!这么大声!”郑安达按住他的嘴,附在他的耳朵旁低声说道:“现在不是大肆宣传的时候,小声点!”

“哦?”富算仁掰开对方的手,小声地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什么?”郑安达没听清楚。

“我说,”富算仁用比刚刚约略稍稍大声的音量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件喜事宣布出去呢?”

“嗯……”郑安达装出一副考虑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说:“等到神秘势力消失为止。”

“神秘势力消失?”

富算仁佯装不知情,借以试探郑安达知道多少。

“武林中最近出现了一股神秘的势力,这股势力利用本堂与霍叶山庄、四大世家三雄争霸之时偷偷掘起。”

“偷偷?”

“就是偷偷摸摸,”郑安达神色凝重地说:“该势力发展速度之快,只怕不出五年,便可与本堂一争长短。”

错!是不出五年,老子便可将你们三大势力全部消灭才对!富算仁装出担忧的口吻:“这真是骇人听闻的消息……”

“这股势力并不单纯。”

“……不单纯?”

郑安达瞪着他。话接得太慢了……有问题!?

“除了网罗了众多武林高手为其卖命外,背后还隐藏着其他的力量……”

富算仁问:“什么力量?”

嗯……速度刚好!

“如总管现在东家金百万那般可观的财力,”郑安达说:“以及可与你过去的老东家大将军相媲美的政治影响力……”

“财力与政治?”连这都知道,富算仁皱眉。

“计总管,你可知我们江湖人最恨什么人介入武林事务吗?”

富算仁故意装傻,“愿闻其详。”

“就是官方。”

“这话怎……怎么说呢?”

郑安达的眼神突然尖锐起来,“总管久仕于官宦,行于行伍,曾在大将军左右心腹,必定很清楚官府是怎么看待我们这些江湖人吧?”

“……嗯?”富算仁含糊其词。

“或而怀柔招安,或为武力镇压,大多的时候都视我们为乱贼。即非乱贼,也是乱源。”郑安达一只手勾着富算仁的脖子,“太平盛世之时倒也罢了,一经荒年乱世,官逼民反,带领民众与官府相抗的就是我们这种人。”语气变得激昂,“你想嘛,要不是这些为官者鱼肉乡民,不辨是非,无端生事,我们这群江湖好汉又怎会仗着一把剑、一柄刀、一身武艺,出来替天行道呢?”

这个问题问得富算仁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官方与江湖之间的对立由来已久,我们不见容于朝廷,朝廷也不见得让我们看得起。”郑安达指桑骂槐地说:“江湖之中更不容许有官方朝中的势力渗入……让官方势力渗入武林,简直就像拿马尿去掺美酒嘛!这还得了,你说是不是呢?”

富算仁只好说:“……是。”

“所以,在消灭那股由官方介入的势力之前,本堂与其他两方之间联盟的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郑安达说:“现在这件事出自我的嘴,只进入你的耳里,谁都不希望有其他的人知道,明白了吗,总管?”

“明白。”他也只能这么回答。

富算仁前脚一离开,严慧后脚就跟了进来,“你跟大头鬼很聊得来嘛,”她问:“都聊些什么?”

郑安达嘴角泛起狡狯的笑容,“聊些……你不会感兴趣的事情。”

“谁说的?”严慧把下巴扬起,“我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好奇,没有我不感兴趣的事,快说!快说!”

郑安达当下就把刚才谈话的内容约略说了一遍,话才刚说完,就听到严慧说:“你怎么可以这样?把霍长风告诉我们的事全说出去了。”

“什么怎么可以这样?我是哪样?这事不能说吗?”

“霍长风不是说过……”

“行了!够了!别再提他了,好不好?”

“生气?”严慧好奇地问:“你在生气?你为什么在生气?……哦,我提霍长风,你不高兴啊?”

“哪有?”郑安达露出很难看的笑容,“我有生气吗?我没有生气,你看,我笑得多开心啊……狗屎!”

“还说不是?连狗屎都骂出来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狗嘴本来就吐不出象牙,狗屁股也只拉得出狗屎。”郑安达把脚抬起来,“你看!真的是狗屎,我刚刚居然踩到狗屎,”

“放下,脏死了!”严慧在这只脚连“搧”了好几巴掌,“别让我看这种恶心东西!”

“又不是我的错,”郑安达故作可怜地说:“谁叫这金银山庄里满地都是黄金……”

“不管狗屎,不管霍长风说了什么……都别管!”严慧用力摇头,“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踩到狗屎啊……”

“我不是说这个!谁会有兴趣跟你谈狗屎?”

“这可不一定,说不定这山庄里真的有几个逐臭之夫。”

“少来!休想拿狗屎来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可是很精明的呦!”

“哦?是吗?真的吗?我都不知道耶!”

郑安达头一低,闪过了一掌。

严慧收起拳头,“从决定来开会到进门找大头鬼闲扯,之后又编了一大堆鬼话,现在又拿狗屎来塞我的嘴……不,拿狗屎的话题来搪塞我……你肯定又在搞什么勾当,而且还想不让我参一脚……过分!”

“你真的想知道?”

“非但要知道,而且还要参一脚。”严慧勒住郑安达的脖子,“因为我们是最佳搭档、亲密战友、无敌双侠、热血沸腾双人组。”

“好吧,就冲着你这句最佳搭档、亲密战友、无敌双侠、热血沸腾、莫名其妙、惹事生非双人组我告诉你。”

“什么最佳搭档、亲密战友、无敌双侠、热血沸腾、莫名其妙、惹事生非双人组?是最佳搭档、亲密战友、无敌双侠、热血沸腾双人组,没有莫名其妙和惹事生非这两句。”

“好,就最佳搭档、亲密战友、无敌双侠、热血沸腾双人组。”

“够了,说吧!”严慧催促地说。

“当我们揭穿何三、云青的诡计后,我们就遭遇到攻击。那个攻击行动不论成功与否,现在都已经产生了作用……加上昨晚翡金猫的出现,以及待会儿要举行的会议……已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一个点上,使之无暇注意到其他的事物上……”

“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绑在翡金猫身上,而无暇怀疑其他应该怀疑的事情上……”她用脑子想了一下,“我明白了!你对他说的那些话,其实是你把他用在别人身上的那套,回敬给他,你要将他的注意力从我们身上解下,然后绑在霍长风、四大公子这些人的身上,真是奸诈!”她问:“可是他不会发现吗?”

“这种死无对证的事他怎么证明?就算三大势力真的秘密结盟,这些人会承认?”

“这样做有什么用?”

“压力。”

“压力?听起来好像不怎么光明正大……”

“我们要在他心里制造压力,造成三大势力针对神秘势力的假象。”

“你说得好复杂,能不能用简单一点的方法说明呢?”

郑安达说:“当富算仁发现他要挑拨的三股势力居然联盟了,而且针对他所属的神秘势力上时,他势必会调整原已计划好的行动。”

“这有什么用?”

“富算仁是个聪明人,又曾是大将军首席谋士,而这个计划必定是经过长时间的计算擘画,一时之间我们很难找出破绽……”

“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严慧不以为然地说。她不认为世界上还有可以赢过他们两人联手的人。

“既然计划难以应付,我们干脆就从人上面下手。”

“人?”严慧好奇地问:“我们找谁开刀?”

“富算仁。”

“什么我们直接从人上面下手?说得这么复杂,说来说去,我们就是要找富算仁下手。”

“说来说去,我们也只知道富算仁这个人有掺与在内。”

“说来说去,你可不可以不要在说来说去了?”

“当然可以啊,说来说去!”郑安达说:“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富算仁也不例外。”

“我知道,我只是好奇,除了长相难看,满肚子坏主意外,他还有什么弱点?”

“聪明人的两大通病……意志薄弱和多疑。”

“鬼扯!”严慧抗议地说:“什么叫聪明人的两大通病,我就没有。”

因为你不是啊!郑安达在心中偷偷地说。

“你刚刚讲的那些话就是从多疑的部分下手,”严慧问:“那么,意志薄弱的方面你该怎么做呢?”

郑安达说了一句气人的话:“天机不可泄漏。”

巳时前一刻(上午八时四十五分),其他人陆续来到。

首先进入大厅的是狂龙刀周令。

他看着严慧,眼里露出敌意。竹林交手后,严慧已成为他此生大敌。

他的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迈着大步走到自己位子坐下。

接着来到的是郑安达的三位“好”邻居……烟霞客孙子东、鱼龙飞剑黄河清和芙蓉仙子邱芙蓉。

孙子东以一种极深的敌意和怨恨望了严慧一眼……后者不仅是他武学上的敌手,同时也是情场上的大敌。

可恨啊!

孙子东十分懊恼,原以为大师兄不在身边,就有机会夺取小师妹的芳心,万万也想不到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惹得小师妹芳心大乱。再这么下去,他孙子东还有机会可言?

黄河清对着郑安达和严慧微微点头,算是尽了最基本的礼仪。怎么说大家都住在同一座宅院里,见面不点个头,嘘寒问暖个几句,也是怪怪的。

邱芙蓉看见郑安达不觉得怎样,看见严慧就不大对劲了,一张脸像烫伤似地红了起来。发现自己座位就在严慧隔壁,更是怯生生地低下头,之后就很少再抬起头来。

这副害臊的模样惹得郑安达哈哈大笑,严慧虽觉得好笑,但基于“同为女性”的立场,“女人不该为难女人”的原则,以及对方曾在竹林里帮过自己一次(虽是个倒忙,但孙大侠不是这么小心眼),非但不笑,还给了郑安达那得意忘形的后脑勺“啪!”地一下,这才止住了郑安达的笑意。

四大公子同时出席……唐人玉脸上挂着一圈浅浅的瘀青,昨晚那一肘显然不轻;慕容缺依旧是那副慵懒的病容;陶逸带着暧昧不明的笑意;燕南云则将眼睛放在那个脸红低头的小姑娘身上,这个无礼举动立刻引得孙子东的不悦。

燕南云一靠近,孙子东马上站起,两个雄姿英发的侠少彼此交换着充满敌意的眼神。

孙子东素来谨慎,这一回却在爱情面前失去了分寸,愤怒与忌妒烧光了他的理性;燕南云爱面子又骄傲,恨不得在美丽的女子面前展现他有勇无谋……不,英勇无惧的一面。

两个人的眼神变得尖锐,像针尖般地集中在一点上。空气中流窜着忌妒的电流。忽然间,两人针尖般交触的眼神同时滑开,大厅外响起拔刀声、叫骂声,接着一声虎吼。

不久,走进三个人……正确说法是一个威猛的老人提着两个壮汉的衣领走进。老人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周千励,两壮汉分别是南平镖局副总镖头追风剑李之闯,以及江南镖局总镖头铁手金刀吴慈。跟在这三人则是吴慈的两名大将金钱豹子赵千条和一笔穴徐百观。

八成这两大镖局的人又在门口打起来,正巧被周千励撞见,就把这两伙人的头儿揪了进来。

光这几天,这两帮人冲突的次数就已不下十起。

周千励把两镖局的头头按在各自的位子上,就走到霍长风面前,两位以“仁义”闻名天下的大侠开始攀谈起来。

富算仁看见少林空见大师与武当闲意道人步入会场,便命人多准备一张椅子。原来这两位空门高人之间多了一个人。这个人目光呆滞,嘴角垂涎,便是昨晚发疯的云青居士。

空见把云青安置在椅子上,灰色衣袖轻轻拂过,云青便安静睡着。

唐人玉看见云青,就觉得昨晚被打中的地方又开始痛了,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跟精神不正常的人动手。

严慧坐在隔壁,邱芙蓉的一颗心像小鹿般怦怦乱撞,以致于对孙子东与燕南云情敌式的对峙毫不在意。

郑安达微笑地说:“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这么一说让三个人的脸都红了……其中以邱芙蓉的脸最红,因为她的脸本来就已经很红了,现在是红上加红,简直红的快要发紫。

邱芙蓉脸越红,头就垂得越低,一只俏而挺的鼻子险些碰到桌面。

孙子东脸红,这一句话听起来好像在嘲笑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而做出这种有损于名门子弟身分的举动;燕南云也脸红,他不知道为什么脸红?是不是因为站在这个老是低着头的俏姑娘身边而脸红呢?

这两个原本应该动手的年轻人现在尴尬地对望着。

就连脑袋一向空空的燕大公子也知道现在绝非动手的时机。他又想了一想,对方既是自己心仪对象的师兄,为了博得佳人的好感,这场架是万万打不得的。

两人都知道打不得,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化解尴尬的方法,只好继续尴尬地对峙下去。

“爱情魔力?”严慧问。

“让人脸红心跳,低头不语的力量。”郑安达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瞟向邱芙蓉的方向,“一个爱情魔力下的受害者。”

“师妹,你脸怎么红成这样?”迟钝的黄河清也察觉了,“你哪里不舒服?”

这个永远搞不清楚状况的笨师兄,居然在这个时刻讲出这种话,要她怎么回答?邱芙蓉真想夺门而去,却在这时传来通报声:

“庄主到!”

金百万一身肥硕硕的身躯挡住大厅唯一出口,全身金光闪闪犹如一尊金塑的大佛。那裹在金色绸缎下的丰腴肥肉随着步伐掀起层层波浪,让人以为拿一根牙签戳下去,就会像水袋破洞般地喷出水来。

金百万走得很慢,每走三步就要停下来擦擦汗,顺便抱怨几句。

邱芙蓉看了看,只好打消离意,乖乖坐下。

“金百万的身旁跟着一个汉子……”严慧说。

郑安达问:“你认识?”

“不认识,只是觉得很眼熟……我想起来了,就是他!”

“谁?”

“他!”严慧说:“我们曾经见过他一次,在台上。”

“台上?”

“我们来的第一天在金屋前的广场上不是搭了一个台子,他就在台子上,抓着放置玉观音的铁盒,接着被人用刀一劈。”

“我没有印象有人被劈一刀……”

“被劈一刀的不是他,是铁盒。”严慧抬头,往四处张望,指着吴慈,“对对对,就是这个大胡子,这个大胡子很好笑,拿着一把大刀去砍铁盒子。结果铁盒子没怎样,大刀却缺了一角,差点在台上哭出来。”

“你的记忆还真不差……”

“好说好说。”

“你怎么会注意到他?”

“他瞧了我一眼。”

“欸?原来你喜欢这一型的喔……”郑安达仔细观察着现在正搀扶金百万,一步一趋的张三,“干干、扁扁、黑黑的……有什么好的?”

“这个人……就像一把刀。”严慧答非所问地说。

“刀?”

“简单、精练,没有多余的部分,锋芒未露,深藏其中,但我可以确定这把刀的刀刃必定锋利异常,足以致命。”

“你说的是一把可怕,却又教人防不胜防的刀。”

“就是这一眼!”

“这一眼?”

“若非这一眼,我不可能察觉得到……”严慧说:“这个人一定用刀,而且是个难缠的对手。”

只是短暂的一瞥,就已透露了足够的讯息,这是顶尖刀客特有的直觉……严慧知道这人用刀,因为她也用刀,绝世的剑客遇到剑术足以与之抗衡的高手时,都会心有所感,就像西门吹血遇上叶孤城。

郑安达感叹地说:“看来当你的对手比当你的情人来得吃香……”

“你在说什么?”严慧看着他,“今天是怎么搞的?尽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叫作当我的对手比当我的情人吃香,你是嫌我既不温柔,又不可人吗?”

郑安达指了指那位一直不敢把头抬起来,嘴里却又发出“哦?”的小姑娘,他小声地说:“拜托你,稍稍注意你现在的身分,好不好?”

“什么?”

“是不了,还是不解?”

“既不了,又不解,完全不了解。”

郑安达说:“哪个大男人是温柔可人的?”

“谁跟你温柔可人来着?”严慧立刻改口:“我是说本人温柔、体贴、有情调,厚实的胸膛可以让人倚靠。”

“原来如此。”邱芙蓉安心了。

“我刚刚要说的是,”郑安达似笑非笑地说:“你洞悉对手实力的能力,远比察觉情人心情的好坏的能力,不知强上几千倍。”

没错!邱芙蓉心有戚戚焉。如果“他”(她并不知道严慧是女扮男装)不是那么的“木头”,早就领先大师兄了。

……想起了大师兄,邱芙蓉心里又是一阵酸酸甜甜的惆怅。

张三相信对方已经察觉了。

隐藏于内,潜藏的“气”破体而出,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他相信对方已经发觉了……这是一种直觉!

当他看到那一道将何三一分为二的刀痕时,心中难掩想一决高下的冲动。不过,他还是把这种冲动压下来……干他这一行的,想要活得久一点,就必须懂得随时压抑自己的冲动……不管是哪一种冲动!

“……山庄在这里和这里增加人员驻守,”富算仁手中的短棒在地形模型上跳动着,“在这里、这里加强两个临时哨,另外……”

严慧一只手无趣地撑住脸颊,时间在富算仁平板且单调的语调中慢慢流逝。无聊的会议……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先是金百万发表对翡金猫痛心疾首的谴责,接着几个前辈级的大人物做出一堆无关痛痒的声明,再来就是山庄警戒事务的检讨……你们人员怎么调派,干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你们家的下人!

富算仁动用关系(大将军的影响力)调来了几个营的兵力前来协防,军队沿着山庄外围进行围堵……富算仁提出这项措施立刻引发众人情绪性的反弹。

武林群豪极力反对官方介入,富算仁则以“山庄占地广大,庄丁无法独力有效封锁翡金猫的出路”为理由说服众人。

进入山庄内部人员调置的课题时,热络的气氛一下子转为冷清,在场人士多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物,对“哪里需要派人?”、“哪里需要增援?”、“哪里的人可以裁减?”、“用什么方式防守?”的问题一窍不通,名为“讨论”,实际上完全是富算仁个人独讲。才刚弄懂富算仁说的是什么时,就已经跳到下个问题了……好多人在心中嘀咕着。

反正听不懂,就有人干脆不听,闭目养神……其中严慧就是“养神派”的一员。

……眼皮慢慢沉重……无力的声调、无趣的讨论,就像睡神的左右手遮住了意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抗拒、安祥、宁静的……

撞击!?

邱芙蓉抬起头来,看见严慧的脑袋撞在桌面上。

天谴!报应!孙子东在心中鼓掌叫好,恨不得刚刚那一下是自己动的手。

“哎呀呀呀呀!”严慧抚着额头惨叫。都怪这个会太无聊了,自己才会睡得这么过瘾,让撑住脸颊的手臂滑落……

邱芙蓉抬起头来,笑了出来。

“笑什么?很痛耶!”严慧皱眉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邱芙蓉吐了吐舌头,满怀歉意地说着,道歉的声音越来越小声。

“还敢笑我,你还不是整天低着头,我还以为你昨晚睡不好,落枕了呢。”

邱芙蓉的两颊现出玫瑰般的嫣红,让坐在对面的燕南云不自禁地赞叹:“好美!”

孙子东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恨在心里。

严慧“哎呀呀”的乱叫吸引了众人,每个人都在看她,目露“谴责”的眼神,包括郑安达……臭小子,连你也参一脚!

“喔,原来孙少侠有意见啊!”富算仁说:“孙少侠对如何对付翡金猫想必有独到的见解。”

“我……这个……”

这个问题让这个刚睡醒的人很为难,她支支吾吾,两只手象是找不到地方放似的乱动。她又不可能当众承认:刚刚在睡觉,对于翡金猫一点想法都没有。

“孙少侠当然有办法了!”孙子东怀着恶意地说:“别忘了他可是解决了翡金猫底下两大党羽的人!”出糗吧!你这臭小子!严慧猛打瞌睡的模样可没逃过他的眼睛

严慧终于想出要说什么了,这是一句应酬话:

“在下才疏学浅,怎敢在众位英雄前辈面前大放厥词呢?”

“与翡金猫的党羽交过手,并打败对方,少侠的意见绝对值得参考,”富算仁怀着恶意大肆恭维一番,“我想孙少侠就不要推辞了。”

“对啊对啊,孙少侠你就莫要推辞了。”众人异口同声地说(看热闹吗?)显然这些人已经受够了“哪里需要派人?”、“哪里需要增援?”、“哪里的人可以裁减?”、“用什么方式防守?”的问题了,想听一些不同的。

“这个……”严慧面露难色,应酬话居然没有奏效(有效才怪!),“关于怎么丢掉玉观音……不,关于怎么保住玉观音,对付翡金猫……在下……在下……在下实在有不同的看法。”

“那就请孙少侠说说这非比寻常之处吧。”富算仁说。

严慧说:“这是……个很大的错误!”

“错误?”

“其实大家都……想错了。包括你这大……富算仁,计总管在内,你也想错了。”

“我也错?”

“而且错得十分离谱!”她不用“万分”已经很给对方面子了。

富算仁顿了一下,“请教孙少侠,在下哪里……”

“你不用说请教,因为等一下你不但请不出来也可能教不出口,这请教二字就不用说了。”严慧的舌头忽然像抹了油似地滑溜起来,“你这一整套对付翡金猫的方法一开始就出现错误,我大胆地说……你,富算仁大总管,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权力所布置的一切,都会变得没有用处。”

立刻引起骚动,底下杂声四起。

严慧指着富算仁,“因为,你的方法一开始就有问题!”

“我……我我怎么……错错错……”富算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说话都变得坑坑疤疤的。

“连说话都变得结巴了,看样子我说的没错,你必须承认自己的错误。”严慧说:“可是你明知自己是错误的,却仍要继续这个错误,未免太不智了吧!”

“你说我错了,错在何处?”富算仁强加镇定。

“计总管你的错误就是……第一步就偏离正确的方向,所谓一步错,全盘错,接下来的部分越错越多,根本不需要再谈。”

“孙少侠认为计某一开始邀请诸位入庄对抗翡金猫,是一项错误?”

这句话实在高明,严慧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说“是”等于得罪众家英雄好汉,说“不是”等于否定自己对富算仁指责……富算仁在反驳之余,有技巧地挑拨众人情绪,让对手处于进退两难的局面。

富算仁相信严慧一定会中计。谁都看得出来,这云外骄龙孙翔凤是个冲动的小伙子。这种热血沸腾的年轻人,随便挑拨一下就气得脑充血,对付这种人只宜智取,不宜力敌。这家伙厉害的地方是在“武力”,不在“脑力”,自己先前居然犯了“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的大忌,难怪会失败!

“计总管是错在对敌手认识不清上面,这也难怪了,计总管并非江湖人。”严慧居然没有上当,“富算仁曾是大将军的参谋、军师,应该知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吧,计总管只知己而不知彼,当然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当翡金猫投信预告窃盗日期之时,总管的脑袋就出现一个错误的想法,总管认定敌人必然是从外面进来的……请注意外面这两个字……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我们这些外来访客身上,对于我们这些人层层监视。总管能从军队中调来数千余人封锁山庄,当然有办法利用特殊管道对我们这些人进行身家调查。这几天我注意到天空中多了好几只鸽子,很显然这些鸽子正带着总管运用这些所谓的特殊管道所搜集到的重要消息。”她忍不住讽刺一句:“金庄主和计总管你们号称的滴水不漏,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的封庄令,看来并不限鸽子!”

全场一阵哗然,“竟有这种事!?”“未免太不尊重我们了吧!”“好歹我们在江湖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竟把我们当作宵小看待!”

孙子东的下巴差点掉下来。怎会这样?这小子突然如有神助,说出这么高明的见解?

孙子东赶紧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坐下。

富算仁想:群情激昂,实在不利于自己这一边。

金百万坐在一张特大号的椅子上,两只脚在底下不安地动来动去。从眼神中可以猜测出,他似乎正在考虑“该不该离席以维护自身安全?”之类的切身问题。

“安静!安静!”时常扮演“秩序维护者”的周千励开口了,“计总管会这么做,也是考虑到翡金猫会不会混进来的问题,就像他调官兵来的目的一样。周某与诸位一样不喜欢有官方势力介入咱们的问题里,因为这些人毫无用处,只会把问题弄得更糟而已,但是金庄主和计总管都不是江湖人,不了解这些道理、这些规矩。十五之期迫在眉睫,我们实在没有余裕去讨论、谴责这些问题。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万恶贼酋翡金猫铲除掉,其他问题则留在以后再说吧!”

刚刚被他拎进来的李之闯马上附和:“周前辈所言甚是,如不能除去翡金猫,你我众人将如何在武林中立足!”

众人很高兴地赞同这个看法,富算仁吁了一声,用衣袖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周千励问:“孙少侠认为计总管对处理翡金猫的方法是错的,那么阁下对于处理翡金猫的问题上,看法又是如何呢?以阁下与这贼人的余党交手过的经验,应该比其他的人更加了解这些人的手段吧。”

“对于翡金猫嘛……在场诸位,我应该是最有经验的人……至于对付他和他的同党……我们又该秉持着什么态度……”

前一刻口若悬河的严慧,这一刻却象是被人在喉咙里塞了一颗鸡蛋似的,说起话来含糊不清,而且语无伦次,立刻引起一旁伺机而动的大醋醰孙子东的注意。

这小子一定有古怪?

“我刚刚指出计总管是错误的,是因为他猜错了一件事……敌人不是从外面进来的,”严慧语无伦次的毛病忽然又消失了,“敌人早已潜伏在山庄内。”

她故意停一下,让听她说话的人有足够的时间表达他们的震惊。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怎么诸位没有看出来呢?”

这句话更是气焰嚣张,但所有人却也接受了她的嚣张,彷佛她够资格这么嚣张。

这就是严慧与生俱来的魅力!她具备了一种比阳光更耀眼、比孔雀更吸引人、比狮子更慑人的魅力,这种人应该生为男人。这样的女人,出生在这样的时代里,并非值得庆幸的事……郑安达有此感慨。

“我会说总管所有措施都毫无用处是因为,在金庄主发出英雄帖之前,”严慧说:“正确说法是当翡金猫在金庄主枕头边摆下预告信之时,翡金猫已经潜伏在山庄了。”

名捕钱庄达首先提出质疑:“这种说法有何证据?”

严慧直接了当地说:“不需要任何证据。”

“为什么?”

“因为这是常理,如果你是翡金猫……”

“住口!”钱庄达生气地说:“姓孙的小子,竟敢当众诬赖我是翡金猫!”

“老家伙,你别生气,我是说如果,是一种假设,不是真的认为你就是翡金猫。”严慧说。真的翡金猫是不会像你这么蠢的。

“好,就当它是假设,”钱庄达说:“但我警告你:我不是老家伙,不准叫我老家伙,明白吗?”

最近有很多人叫他“老家伙”吗?郑安达忍不住想。

“那有什么问题呢?”严慧很爽快地答应这个条件,“虽然你这人看起来就是老家伙一词的写照,但我会尊重你的请求,不再叫你老家伙。”

“闭嘴!”钱庄达吼道:“不准再提这三个字了!”

“哪三个字?”严慧故意问。

“老家伙。”

钱庄达不疑有它,顺口说出,惹得哄堂大笑。钱庄达气得要死。

“好,不提就不提,”严慧说:“我们回到刚刚的问题,如果你是老家伙……喂,别生气,开个玩笑嘛!……如果你是翡金猫,你会潜入山庄,跑到庄主枕边放一封信,然后离开山庄,再等到计大总管说服金庄主发出英雄帖,摆下所有预防措施,再像关公过五关斩六将那样一关一关地潜进来?”

“我……”钱庄达答不出来……刚刚气得要死,现在又答不出来,这位大名捕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

“你当然不会,我替你回答!因为这样做不是普通的蠢,而是非常的蠢!”严慧说:“在翡金猫预告行窃之前,要混入山庄是一件容易的事,随便一个庄丁都能够在庄主枕头边放一封信。”

“你是说翡金猫有可能买通庄内奴仆……”

“我没有这么说,如果你硬要指着我的鼻子说我这么说,我就告你诬陷忠良!”

这太扯了!郑安达想。

严慧说:“因为,这个放信的奴仆就是翡金猫本人,金银山庄内家丁、婢女、打手、武师加起来数千人,不正是最好的藏身所在吗?又何须这么辛苦伪装成江湖上著名的英雄好汉取得英雄帖,住在受人监视的梅、兰、菊、竹轩里呢?如果我是翡金猫,可不会笨到去扮什么江湖豪杰,做这种蠢工夫,我随便扮个家丁躲在角落暗暗偷笑,时间一到再轻轻松松地带走玉观音,岂不轻松省事?”

“这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方法,”钱庄达抚着下巴,“化身为奴仆藏身于庄中,不只行窃,就连杀起人来也格外很方便。”

“干嘛杀人?”严慧问。

钱庄达回答不出,所以他又“这……”了一遍。

“既然藏得好好的,又何必杀人,引人注意呢?”严慧说:“你们说说看,这么做不是很多此一举吗?”

“孙少侠,认为何三、柳四先生二人相继惨死,其中另有隐情?”

“嘻嘻嘻,真是废话!”

钱庄达两只眼珠子被这句话气得险些冲出来,他的表情简直就是“咬牙切齿”这句成语的写照。

“你说……谁是杀人凶手?”他问。

“杀人凶手不是翡金猫,杀人凶手是……没纸了!”

“霉堳梅……梅子乐?”钱庄达:“你说杀死何三等人的凶手就是梅子乐?”

这三个字马上引起讨论:

“梅子乐?”

“没趾骆?”

“谁没指望?”

有的人揣测,有的人瞎猜,更有人这样问:“谁是梅子乐?”“没有脚趾的骆驼吗?”“谁又没指望了?”

有人说:“是梅子乐……梅花的梅,子孙的子,快乐的乐……梅子乐,人称一枝寒梅是塞外名宿岁寒三友中的老三……”

有人这么说:“不是梅子乐,是梅紫洛……梅花的梅,紫色的紫,洛阳的洛……梅紫洛,昔年梅花钩的唯一传人……”

“凶手不是梅子乐,也不是梅紫洛,是一代美人,人称青梅夫人的梅芷若……”

顷刻间,大厅淹没在讨论声浪中,“梅子乐”、“梅紫洛”、“梅芷若”的名字不断出现……问题是谁是梅子乐/梅紫洛/梅芷若呢?

“到底是梅子乐?梅紫洛?还是梅芷若?此事攸关人命,麻烦阁下说清楚。”周千励说。

“哦?……是我?”严慧哈哈一笑,“原来这个阁下是在讲我……抱歉,刚刚太多人在讲话,我不知道你在问我。”

“现在清楚了吗?”周千励的嘴角微微抽动着。

“清楚了,不过我没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钱庄达大声说:“你在耍我们!”

“好大的嗓门!”严慧捂着耳朵,“你能告诉我谁是梅子乐、梅紫洛、或梅芷若吗?”

“这个三人不是你提出来的?”

“我是说没纸了,没是没有的没,纸是纸张的纸,了是怎么了的了……合起来就是没有纸可以写的意思。”

周千励说:“我们不需要你写在纸上,你用说的就行了。”

“不行。”

“怎么不行?”钱庄达说:“你是不是又想耍我们?你八成在耍我们!对!你一定是在耍我们……”

“闭嘴!”严慧大声喊道。

“你敢叫我闭嘴!?”钱庄达愤怒地吼道。

“你不闭嘴,别人怎么听得到我讲话!”

“你你你……”钱庄达一时语塞。

“钱捕头,你还是先听他怎么说吧。”周千励说。

钱庄达委屈地说:“周前辈,怎么连你也……”

严慧同情地说:“既然没有人想听你说话,就请你闭嘴吧。”

她一手拉起郑安达,“由你来说。”

她对所有人说:“因为没有纸了,所以接下来的就请他来说吧!”

“没……没有纸!?”钱庄达双手拉扯着头发,“又是没有纸?杀人凶手是谁?跟有没有纸?有什么该死的关系……你说!你说!你给我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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