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力？大力嫩在干什么！？还不赶紧扒裤子穿上？”

人群中比较大胆的一个壮汉往前走了两步，叫了几声牛大力的名字。

牛大力就好像听不见一样，完全没有理会，依旧搂着怀中的纸人，疯狂的撞去。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牛大力怀中的纸人回过头，冲着我咧开嘴咯咯直笑，一条猩红的舌头在嘴边不停的打着转。

吓得我后退了几步，直接撞在一颗老槐树上，这才稳住身子。

等我静下心抬起头再看的时候，一切又恢复平常，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难不成是没睡好，眼花了？

我皱了皱眉，打量了几次，见没发现什么异常，也就不在理会。

看着牛大力就好像缝了一下，牛壮跟其他几个人冲了上前，抓着牛大力的手，想要把他跟纸人分开，但三四个大汉，使出了吃奶的劲，愣是没能把牛大力跟纸人分开。

“嘿嘿嘿，时间到了，时间到了，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牛大力忽然转过身，冲着牛壮几个人阴测测尖笑个不停，那声音就好像鸡公嗓，尖锐刺耳，隐约还带着一股寒气，就好像是从地底冒出来，听得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很快笑声停了下来，牛大力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面无表情愣愣的站在原地，突然打起摆子，全身颤抖，抖动了没几下整个人仰面倒在地上，没多久便没了动静。

嘶……

看着牛大力倒下的身体，周围很快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牛大力原本就跟圆球一样的身体，眨眼之间竟然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就好像泄了气的气球，皮松松垮垮的贴在骨头上，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报应！这是报应！她，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跟我一起来的牛光荣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煞白，浑身直冒冷汗，眼神透着慌乱，不停的摇着头，小声嘀咕。

“她？她是谁？”

我疑惑的看着牛光荣，但是不管我怎么问，牛光荣都没有半点反应，依旧双手抱着膝盖，脑袋钻进怀里，整个人缩成一团抖个不停。

“光荣，恁在这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这个回来，那个回来的？！”

听到牛光荣说的话，周围几个人脸色也有些难看，牛壮更是狠狠瞪了牛光荣一眼，怒斥一声。

牛光荣抬起头，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又有些畏惧，最终没有出声。

虽然牛大力死的很莫名、诡异，但还是要按照风俗，把他的尸体收起来。

牛壮人如其名，不但身体壮，胆子也是最大，之前喊牛大力的人也是他。

不管怎么说，牛大力死这已经是事实，人死就要入土为安，在这之前还要吊唁，要先把尸体扛回去。

要是之前，牛大力的身板确实需要几个人才能抬得动，但是现在只剩一张纸片一样薄，牛壮只是手一提，轻轻松松的把牛大力的尸体抓了起来，往胳膊底下一夹，迈着大步就往牛大力家的方向走去。

“光荣叔，你说那个‘她’是怎么回事？跟我说说？”

回去的路上，我特意走慢几步，靠在牛光荣身旁，向他打探着刚才没说完的话。

“没，没什么，没什么，我瞎说的。”

牛光荣挤出一丝微笑，连忙摇头。

我皱了皱眉，显然牛光荣并没有说实话，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事，而且，这件事很有可能就跟牛大力定做人高纸人有关系。

如果说这件事我没碰到，或者纸人不是我做的，那我大可现在转身就走，根本不用理会，但现在的情况，纸人不但是我做的，而且还是我亲自送来，这件事，注定跟我脱不了干系。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算是牛大力给再多钱，我也绝对不会答应做人高纸人！

“咦？你们看到那个纸人没？纸人怎么不见了？！”

“怪了，俺刚才明明放在院墙跟的，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牛峰摸着自己的光头，在院子里到处打量。

周围的人也全都摇着头，示意自己没看到。

“算咧算咧，不用理了，一个纸片片还能上天不成？说不准是被大风刮跑了也不一定。”

找了一会儿没什么结果，众人也就不在寻找，转过头开始给牛大力办后事。

纸片一样的牛大力被摆放在屋子中央的草席上，上面盖着一层泛黄的白布，牛大力的两个儿子跪在地上，哭的死去活来。

按照村子里的风俗，牛大力的尸体要在这堂子里摆放个三天。

这三天也是有讲究的，第一天是牛大力魂离体去阴曹地府报道，第二天是赶路，第三天是回魂夜，算是回来跟阳间的亲人告别。

到了第三天子时，牛大力跟亲人道别之后，就把牛大力的尸体放进准备好的棺材，四个人连夜抬着棺材埋进挖好的坟地。

很快，一副梧桐木的棺材就做好，大小是按照尺寸来的，打造好的棺材放在院子里，棺材这东西是不能进屋，免得犯煞，对活人不好。

看着满院子进进出出的牛洼子村的村民，我想要帮忙，又不知道怎么插手，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

反正闲着也没事，索性我出到村子外面转悠转悠，顺便找点扎纸人的材料，晚上好给牛大力扎几对童年童女，让他在下面过个舒坦日子。

“嗯？”

我眉头一挑，一道一晃而过的黑影不由引起了我的注意，黑影是谁我不认识，但他抱在怀中的纸人我却一眼就认出，这正是出自我手的纸人，也是之前牛大力抱在怀里，现在消失的不见的那个。

他抱着纸人干什么？

看着鬼鬼祟祟的黑影，我疑惑不已，好奇之下偷偷跟了上去。

那道黑影小心翼翼的抱着纸人，一路走的很快，我小跑才勉强能跟上。

来到一处半倒的院墙外，黑影左右打量了一番，一猫腰，从一个大豁洞钻进了院子里，没多久，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怪异声音。

嘭……嘭……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闷哼声，熟悉的撞击声不断从院落中传出。

这是……

我悄悄猫过去，趴在豁口朝着里面看，院落里的黑影背对着我，满是泥土的裤子推到膝盖，搂着纸人一个劲的不停抽动。

这模样，跟之前在后山坟地的牛大力一模一样！

“小秦师傅，俺说怎么到处找不到恁，恁跑到这干啥哩？”

就在我想要出声制止黑影的时候，身后突然传出牛小二的声音。

牛小二，是牛壮的儿子，爷俩唯一相同就是同样的大胆，其他可以说八竿子打不着，牛小二体型偏瘦，身材也是中等，比我矮一点，只有一米七左右。

“这里面……”

我指着跟前的院子想跟牛小二说里面的情况，顺便让他认一下这黑影是谁，可等我回过身，里面的人影早就消失。

这怎么可能？！

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院子，我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之前明明已经确认过，这院子只有一个出口，就是之前黑影钻进去的地方，四周全都是一人高的墙壁，不借助工具很难离开，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插翅膀飞了不成？！

“咋了？小秦师傅，这破屋子里面有啥东西？”

牛小二好奇的走到我身旁，直接把脑袋伸进豁口，打量着院子。

“这里面啥都没有啊。”

很快，牛小二一脸失望的探回脑袋。

“我之前，我之前明明看着一个人抱着纸人走进去的啊，怎么不见了？！”

我不死心的从豁口里钻进院子，试图找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黑影，可惜，这院子里别说藏人，就算多块石头都能一清二楚。

“走咧走咧，恁早饭还没吃吧？赶紧吃饭去吧。”

牛小二拉着我的手，就往外走去。

“等一下！”

扫了一眼之前黑影站的地方，我突然有了一些新的发现，是一张身份证，看模样跟现在流行的二代身份证不同，只有一张照片，不过因为时间有点长，旧了许多，名字看着有些模糊。

“小二，你知道这是谁的不？”

我把捡到的身份证拿到小二的面前，让他辨认。

“这……”

牛小二拿着身份证，翻来翻去看个不停，半天没个结果。

“咋了？你也不认识？”

看着一直皱着眉的牛小二，我有些意外，按理来说，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应该一眼就认出来才对，根本不用这么费事。

“这身份证忒旧了，俺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是谁，不过这人一定是俺们村的，等下拿给俺爹看下，看看他认得不，对了，这身份证咋个会在这？这屋子都十几年没人住了。”

牛小二一脸困惑的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解释。

“小秦师傅，恁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牛小二左右扫了几眼，走到我跟前，突然压低声音，：“俺听说过，有一些人能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恁是不是也觉得俺们村有什么，恁才来这里的调查的？”

呃……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牛小二的问题，正好这时，肚子咕咕咕的叫了起来，：“肚子都饿的叫了，走走走，咱们先回去吃饭。”

牛小二点了点头不在追问，带着我朝着牛大力家的方向走去。

牛大力家院子飘出阵阵饭香，显然大家伙忙活了一个上午，现在正在开饭。

“小秦师傅，恁上哪去了？来来来，快坐下吃饭。”

光头牛峰一脸熟络，直接拉着我坐在他旁边，旁边的人递过一双筷子。

看着热情的村民，我微笑着点头示意，相比于昨天的宴席，今天的饭菜显得有些简单，全是一些豆腐，豆芽，豆角，土豆之类的，至于鸡鸭鱼肉则是没有半点。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无肉不欢的主，有什么吃什么。

“小秦师傅，恁这身份证是哪来的？”

吃了还没几口，牛小二就跟着他爹牛壮，还有一个我没见过的老者走了过来，老者脸色沉重，声音嘶哑，一双昏黄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