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样的小贩扯开喉咙拉拢客人，脑子还未来得及消化这摊子的物事，眼睛又被另一种有趣的摊子给吸引了过去，首次见到这种盛况的单怡佳亦不例外，只见她左手拉着小碗，两脚没有停歇地又奔往另处的摊前。

被远远抛在后头的杨泉海则是小心翼翼地扶着杨文博，整个人的精神给涨得高炽，每走过一处，一双利眸便扫过几回，就是怕有什么东西突地冒出来伤害杨文博。杨文博无奈地笑看着杨泉海的紧张模样，但也没有说些什么制止，只能让杨泉海把自己当成无法行动的人般地搀着。

这头杨文博与杨泉海走得缓慢，那厢单怡佳拉着小碗玩得尽兴，似乎没特别注意杨文博他们是否跟得上来。最后小碗忍不住了，头不断地往后探去，就担心身后的两个主子没能跟上来，转眼看见单怡佳手里拿着玉镯把玩着，小碗不由得叹口气，“怡佳小姐呀！你本来是打算和博少爷来的，怎么……”

“我也想呀，可你没瞧见么？打一离开古玩店开始，杨泉海就一直霸着他不放，我能有什么办法？”她也想呀！可惜手脚快不过杨泉海，她就知道让杨泉海跟着，就不会有和杨文博亲近的机会了。

她的心酸呀！虽说对于此事她不会如此轻易就放弃，但杨文博急欲将她推给杨泉海的用心这般明显，让她的心被狠狠地揪扯开来，为什么他明明有心却不愿给她呢？

小碗咬着下唇，水灵灵的瞳眸骨溜溜地转着，瞬时一抹笑意漾在颊边，“怡佳小姐，不如我去帮你支开海少爷吧！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怡佳小姐也许在某些地方让她挺头疼的，但是总的来说人好又善良待她也不薄，她不帮忙还能有谁来帮呢？

“咦？”单怡佳傻眼了，她可没想到小碗竟然自告奋勇。

见她没有反驳，小碗嘻嘻笑着，便旋过身往杨泉海的方向行去，还没来得及伸出手拉住小碗，只得笑着叹息然后举步跟上去。

“海少爷，怡佳小姐说要上喜来楼歇脚，麻烦您现在去订个位可好？”瞇起笑眼，掩去算计的光芒。

瞧！她可聪明了，要上喜来楼非是达官显贵才得以进入，而海少爷在此地的名号可也不容小觑，但若换成是她或是怡佳小姐上门要订位，八成是没人要理会的，可眼下……嘿嘿嘿，她真是聪明哪！

“麻烦！为什么我非要因为她想要去，我就得跟着去办好？”冷哼一声，驳回小碗的提议。总之凡是与单怡佳有关的事情，他都要唱反调。

抬高螓首，很勇敢地对上杨泉海不屑的两眼，“哦？原来海少爷想让博少爷缩在小客店里头呀？早说嘛！亏得怡佳小姐这样设想周到，哼哼。”末了小碗也跟着补上两句冷哼。要哼她也会哼，就看谁比较会。

温温的眼眸淡瞥，随即便知晓小碗的意图，杨文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站在小碗身后的单怡佳以请求的眼神阻断，心软下便也转口跟着劝道：“海弟你就上喜来楼订个位吧，听说他们那里请了个新厨子，手艺极好，我想尝尝看。”

本来就被小碗给说动的杨泉海听杨文博也这般要求着，有所挫败地搔搔头，“好吧！我去去就回来，大哥你千万别乱跑呀！”

拜托！小碗一听到杨泉海的话便翻翻白眼，没想到瞪人很可怕的海少爷，竟会像个……老妈子！她开始觉得自己先前害怕兼敬畏的心受到伤害了，原来这个主子不过尔尔嘛！真是失望极了。

“走啦！再晚等会儿位子没了。”说着，小碗便领先举步走前头，完全没将杨泉海放在眼里的模样。

“啊，大哥你真的要小心哦！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哦！”杨泉海跟在小碗的脚步后面，边走还不忘回头交代着，眼里只差没掉下眼泪来凑热闹。

“他的性子越变越奇怪了，我要收回之前那些关于他的好话。”单怡佳撇撇嘴，越是觉得杨泉海的智力有退化的情况。明明杨文博都是好大的一个人了，那个别随意乱跑也就算了，至少可以解释为怕回来见不到人，但后面那句别和陌生人说话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怕被拐了呀？

“小心。”没有接下她的话，杨文博仅是轻拉着她，没让单怡佳被擦身过的人给撞到。

感受到腕上的温度，虽然比常人低上许多，但与之前的冰凉却是好多了，至少她可以不用担心夜里他会突然……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半月前发生的惊怕，她说什么也不愿再去重温一次。

她这样的心情，和杨泉海是相同的吧？都害怕会失去他。

杨文博见她稳住身子后，略松开手想要放开，而单怡佳似知道他的意图后，便反手大胆地握住他的掌，两人脸上皆染上彤霞。见他没有出口要她放手，她更大胆地偎近他身边，呼吸着他身上的男子气味，带着淡淡药香的味道。

他该退开的是吧？但偏生要往侧边退离的两脚象是被黏住了，怎么也无法离开她偎近的香馥。

沉下黑眸，不发一语地盯着她的发旋，知晓她那张柔美的小脸上定然遍红，在心底轻轻喟叹，挣开了她握紧的手，在单怡佳还未反应过来时，他的掌覆上了她的纤手，五指勾拢。

就让他放肆这么一回吧……

他接受她了吗？不敢置信的水眸抬起，想要自他看似无波的眼里看出什么。

她叹息了，在他眼里她什么也没有看到。失望感溢满胸臆。

“走吧。”他领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她微讶，只能被动地让他领着走，接着他眸子里突然的情绪振奋了她，笑开并轻盈地跟着他走去，不管他要往哪儿去都是。

因为……她看见他眼里泛着柔、漾着情的神采，那不是给其他人的，只给她的，只有她才能有的。

他对她，还是有情的呵……

俩人携手逛着摊子，暧暧情愫自是尽在不言中，但看单怡佳满脸的春风笑意便能知晓，尤其在每至一个小贩前，总会让人称上几句夫人，且杨文博并未出言反驳，这样的情形怎不教她心喜呢？

如果她真能成为他的妻子，该有多好呵！思及此，笑意更暖、更柔。

就因为神思稍稍晃过，使得她拿在手上的紫木钗捧得久了，杨文博看着她似对紫木钗爱不释手的表情，便开口说道：“你很喜欢么？”

因为杨文博的问话而拉回奔离的神智，俏脸又是一红，她怎么说是心底正想着未来与他共偕白首的美景呢？

“嗯，喜欢呀！”她有些心虚地应道，因这不由衷的话语。

杨文博笑点着头，接着便小贩交涉起来，没多久便银货两讫，后又牵起单怡佳的手往下个摊子逛去。这些动作快得连她都还未能弄清楚什么状况，紫木钗就已经成了她的。

稍使力地紧握住手中的紫木钗，甜蜜渗进心头。

这也算是他送她的了！笑着，决定将紫木钗当成重要的宝贝，天天都要簪着它。

霍地似想到什么，她猛然顿下脚步没再往前走，杨文博疑惑地回看她，“怎么了？腿痠了吗？”

她轻咬着下唇，在心中鼓励自己要勇敢点说出口，反覆着说服几次，她才羞赧地吐出软语，“我……帮我……簪上……”好吗？

最后二字含在嘴里未能出口，只见红了的颊越倾越低，眼睛怎么也不敢对上他的，仅能盯着地面和自己的鞋尖。

闻言，杨文博俊白的脸上也浮出片片火红，沉吟良久几乎让单怡佳要放弃时，他才动手取过她握在手中的木钗，细心地将其固定在她的发上。

“好了。”他笑叹着，对着她的头顶说话。

感受到他说话时振动的气流攀旋在她发上，不由得自心底微颤，有种麻痒般的燥热自背脊漫上脑子，晕晕沉沉地再扩散到四肢，就好似她的身子……泛起阵阵涟漪。

眼尖地没有放过她的颤抖，蹙起眉头有些担心起来，“怎么？不舒服吗？还是先找个地方歇下，再到喜来楼可好？”

“嗯，就……就先找个地方……”她怎么也没胆子说出方才自己脑袋里净想些怪事，一些令她感到羞人的事。

顺应她的话，他复又领着她往最近的豆腐脑摊子走去，随意找了处干净的位子坐下，马上便有人前来招呼。

招呼的是名讨喜的小姑娘，眼睛笑得瞇瞇地，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脸上带些浅色的雀斑，略为圆润的脸庞有着天真烂漫，“公子、夫人您们要豆腐脑吗？很好吃的啊！要不咱们这儿也卖豆浆或包子、馒头，再不然小菜也挺不错哩！”

“就两碗豆腐脑吧。”杨文博温温地回答，接着又转头问怡佳，“你还要什么，让人一并送来。”

“不用了，待会儿不是要到喜来楼？现在吃多了等会儿就吃不下了。”

“哇哦！夫人您的声音真好听哪！就像……就像……”小姑娘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这软语，只得直搔着脑袋，最后──

“反正就是好听哩！啊！两碗豆腐脑是不？马上就来！”像突然想起自己该做的事情，便急忙忙地奔去交代伙计，未了还不忘回头要他们记得等她。

“呵呵──好有趣的小姑娘哩！”单怡佳笑看着小姑娘匆忙的身影，心底对这小姑娘生出好感来。

她转首想要对杨文博说些什么时，发现他的眉头锁紧，她不明所以伸手欲抚去他皱拢起的眉心。之所以杨文博出现这般戒备的神情，主要是他感受到不远处有双不怀好意的眼，那眼透着淫邪是为她。

“你该不会是病又发了吧？怎么办？现在杨泉海和小碗都不在……”她着急起来，深怕心里最担心的事会再度出现。

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眼角瞥见那眼睛的主人正率着三名家丁往这儿来，倾身凑近她，在耳畔低语，“等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怕。”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虽不知道他的用意为何，但她仍相信地点着头，“我不怕的。”

她的话方落，后头便传来阵令她感到反胃的声音，“嘿嘿嘿，小娘子这身段真美呀！尤其是声音更是让人全身都软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啦！哈哈哈！”对方用力地拍拍胸脯，却因为拿不住力道反而呛咳起来，硬是让他的声势变成笑话。

“少爷您没事吧？”三名家丁异口同声。

拍着胸顺气，“咳咳咳，没事、没事，快快把小娘子带走哇！”就算要呛死，他也要抱着小娘子。

三名家丁马上动手就要靠近单怡佳，但人还没能得及接近，分别三个不同的惨叫声落地，众人定睛看才发现三个仗势家丁已经倒在三个不同方向，有的抱着胸、有的抱着腹、有的抱着腿地哀哀叫着。

“呵呵呵──”冁然出声，她不用回头看也知道那些人的下场。

“你们三个笨蛋！连抓个人也不会！”富家少爷破口大骂，没等家丁起身再行动，自己便等不及地出手，就差那么几寸他就能搭上美娘子的肩了，淫淫一笑，注意看还能见着嘴边的唾沫。

躲得远远的围观民众皆屏息以待。蓦然间，“哎哟喂呀！我的手、我的手……”这惨叫声够惊悚了，闻者皆全身泛起疙瘩。

富家少爷的手腕处成不规则状，摆明了他的手骨已经断成两截，所以人又倒抽口冷气，越发觉得这小娘子身怀不凡武艺，压根没人想到其实动手的人是坐在她侧边的苍白男子。

“你……你……”给我记住这四个大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富家少爷两眼一瞪，昏了过去。

杨文博满意地看着三个狼狈家丁和像麻布袋被扛着的富家少爷逃离，适才不悦的心情陡然轻松，“没事了。”

心疼地为他拭去额际泛出的细汗，她一点也不关心自己是否会有什么事，只担心他如此不顾身子地使用武功，会是多么地伤身，“如果我不执意出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错的不是你，是心怀不轨的人。”轻声淡答。反握住她为他拭汗的手，置于掌中施于力量。

她沉默了，他说的没有错，但……她已许下要保护他的誓言，而如今她却为他惹来这样的麻烦，虽非她所愿但是因她而起，教她怎能不自责？

他抿唇瞅着她，她则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两人皆不发一语，直到杨泉海不满及担忧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大哥！你怎么跑得这么远？不是要你待在原地等我的吗？”挥着如雨的汗渍，杨泉海气急败坏地表达自己的不满。适才他还以为单怡佳提起了胆子，硬是把大哥给拐走，准备来个海角天涯的戏码，吓得他没自喉头把心吐出来。

小碗手扠着腰际喘气吁吁，“我说海少爷，怡佳小姐及博少爷又不是黄毛娃儿了，你急得活像是人被拐去卖。瞧！眼下不正好好地在你面前么？”她越来越怀疑海少爷有奇怪的癖好，要不哪有人黏自家亲人黏得这般紧的？

想想也有此可能，海少爷少近女色是众人皆知的，大伙儿都当海少爷极有可能……

没再往前细想下去，仅瞥了个非常怀疑的眼神。

不理会小碗话里的深意，杨泉海硬是在单怡佳和杨文博之间挤了个位子落坐，即使他差点自略长的木椅上跌下来，也要划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轻轻喟叹，杨文博对于杨泉海越渐的孩子性而感到头痛。难道海弟真这般喜欢怡佳，以至连让他稍加接近也不愿么？心中思忖，叹与她相近的时间竟如此短暂。

“大哥，这地方又破又旧，别在这儿待着了，喜来楼那边我已订好了位，咱们……”杨泉海的话还没有说完，头顶上瞬间被某种湿凉给当头浇下，他呆愣地看着白绵的豆腐脑自两眼间滑落。

原来正自责发愁的单怡佳眼见此景，怔愣了下随即掩嘴笑起，真的不能怪她没有礼貌，杨泉海的头顶上还有几块破碎的豆腐脑攀在额角，实在是那滑稽的模样惹人发笑呀！

而在旁的小碗则是毫不客气的放声大笑，已经忘了受害者是她的主子，自己很有可能因此而被责罚。最后她终于注意到杨泉海的面色不善，连忙闪身躲至单怡佳身后。

黑檀的眸子闪过笑意，可杨文博硬以轻咳几声将欲出口的笑给掩去。“海弟，说话可是要看地点的，往后莫要再犯相同错误。”刚才他便打算要出口，但有人的手脚比他还快，直接将汤碗往海弟头上倒去。

“可恶……”竟连大哥也这样！杨泉海气不过，回过头就要教训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结果正对上一张苦着脸万分懊恼的小脸。

“呜呜……对不起……我果然很笨……连这点小事……”用力吸吸鼻子，“也做不好……”断断续续说完，小姑娘的眼泪立刻喷出，甜甜且圆润的脸蛋涕泗纵横。

搞……搞什么呀？他都还没开口唉！她却哭得好似已经惨遭不幸，要不是她哭得无辜，他还真以为她是故意的。

单怡佳不忍心小姑娘哭得凄惨兮兮，眉儿微皱，“杨泉海，小姑娘都说不是有意的，你还对人家这般凶，还不快点跟她道歉？”语罢，她起身搂过哭得淅沥哗啦的小姑娘低声安慰，完全没将瞪大了眼兀自生气的杨泉海放在眼里。

杨泉海回过头，就要大哥支持他，站在他这边，结果……只看到杨文博面露不赞同神色回望他，摆明了也要他向小姑娘陪不是。

这这这这……还有天理吗？大哥不站在他的阵营里就算了，竟然一心向着单怡佳！

明知道小姑娘同样有不对的地方，但是杨泉海是有错在先，论先后是非而言，杨泉海是该向小姑娘陪声不是的。杨文博略有深意地觑着杨泉海，希望他能自己想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在杨文博和单怡佳两造的注视下，杨泉海只得咬牙硬声说道：“对……对不住啦！”

小姑娘仍哭个不停，甚至双手掩面，悲泣得不能自己。

“要有诚意些。”杨文博及单怡佳齐口同声。因这巧合，他们彼此交换个视线，眼里闪着只有他们心底才知晓的秘密，俩人会心一笑。

暗一咬牙，杨泉海放柔了声音，“对不住，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请姑娘你大人大量原谅在下吧！”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那他……干脆跟着一起哭好了。

“真的？你不生我气？”小姑娘总算止住了哭声，张着犹湿的大眼盯着杨泉海看。

女人哪，都是麻烦呀！这是杨泉海心中最深的感慨。

小碗看了半天，始终弄不懂事情是怎么回事，左右瞧着怡佳及杨文博的模样，心底的疑惑更甚，虽然疑惑心中满布，但她可没漏掉怡佳和杨文博之间的交会眼神。以手掩唇嘻嘻窃笑着，看来怡佳小姐很快就要变成夫人了哩！

浮光跃金。

单怡佳在‘落枫园’附近的小塘边踌躇着，目光时而放在塘面被月光照得生灿的水纹，时而移往院落那扇雕花木门上。

之后庙会之行不了了之，只因杨泉海满身的糖水和豆腐脑，直嚷着不舒服想快快回来。一路上杨泉海仍是缠着杨文博不放，而她依旧没法子接近与他谈上几句话，原来的兴奋与期待被冲淡许多。

唯一的收获，大概便是他难得的关怀与发上的紫木钗了。

“唉──”长叹一声。她的心事怕是只能自己消受。

“怎么？心底不舒服么？”突如其来的温润嗓音震醒了她远颺神思，忙不迭地回首望进他若黑檀的眸子，从他的眼里她看见自己的影像倒映。

扯动嘴角，似有若无地淡笑，“夜了，你不该出来的。”

他是不该出来的，只是……当他在窗边瞧见她锁着眉，心似千千结的模样，方寸间泛起阵阵的疼，于是他顾不得其他便走出了门，往她的方向行来。

他呀，的确是不该来……

来了，至多是凭添不舍与烦恼。只是他的心依然被牵动，只因她颦起的眉心，以及散落在她四周的愁绪。

“你呢？夜了你该在房里歇息的，而非来此。”语甫毕，一股凉冷夜风袭来，吹动了俩人的衣襬。看着她身上薄薄的衣饰，他便卸下自己的外衣覆上她。

他的衣上有着他的味道以及温暖。为什么？明明他对她是有情的，但为何老将她推至百里外呢？每当她以为能更靠近他的心时，他偏又霍地抽身，徒留下她一人的冷清。

回想起与他相处的每一幕，与他说过的每句话，蓦然……

“是因为我不能够保护你吗？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会对我若即若离？是这样吗？”急急脱口而出，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她守得心好疼、好疼，虽然她不愿轻易放弃，但每回的心酸却又让她不禁疑惑。

她是笨，笨得已经不晓得该如何去面对他，面对这段情感。

“我……”欲出口反驳，但瞬时却又转念一想，改口，“我只将你当成妹妹而已，就像蓉仪丫头那样。所以……你与其将心放在我身上，不如和海弟在一起吧，他比我更适合你。”

就让她误会吧！打从一开始，他就该与她保持距离的。

抚上心口，她狼狈地倒退一大步，不可置信地瞪视着他，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他说的话。

他待她只是妹妹……只是妹妹……

甚而还打算将她推给杨泉海！他怎可以如此残忍地对待她的感情？那之前的欲言又止、对她的关怀、以及他赠予她的紫木钗……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她的想象么！

如果言语是项利刃，那他的话无疑是把锐利的匕首，狠狠地刺向她的心头，一刀刀地凌迟着她。

“夜深了，你快回房去吧。”垂眸敛眉，阻止自己看向她受伤极深，泪欲夺眶的面容，逼着身体转身离开她。

这样是最好的，这样……是最好的……

一步、两步……腥红的血自嘴角溢出，咸的，似泪水的味道。

三步、四步……白色的衣被染红，点点滴滴地挂在心窝处，如心头泛出血痕。

五步、六步……他伤了她的同时，自己的心也正受着鞭笞。

……掩上门，背靠在门板上，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这次不会再有人以软柔的声音将他自黑暗中拉回，这次……他失去了她。

默然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没有哭出声，两行清泪缓缓慢慢地滑下，湿透了他覆在她身上的衣。

衣上的温度仍在，却只是个假象。

如果她不问出口，是不是就可以维系着自以为的幸福？是不是就不会得到如此无情的回答？是不是……就不会演变成这般难堪的情况？

静看着，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才转身离开，他披在她身上的衣因她猛然的转动而掉落。

就似……她已然遗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