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牛把油门踩到底，一路狂闯红灯，把我们母子送到医院。

我虽然伤得挺重，但都是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母亲的情况十分严重，手术持续两个多小时，才被推出手术室。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我在白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冲过去，抓住医生胳膊死不撒手。

“病人情况不太好，先送ICU观察一阵子，等有了确切结果，我肯定先通知家属。”医生一脸疲惫地看着我说，“要是能早些送来就诊，也许情况会比现在好很多。就晚了那么一会儿，病人失血过多造成轻微脑损伤……家属别着急，再观察观察，情况也会会好转……”

医生的话，像冰锥一样扎在我心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揪着头发，颓然蹲在地上，独自黯然神伤。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闯祸，那些坏人就不会伤害阿姨！余笙，你打我吧！骂我吧！都怪我不好！”白姐像做错事的小孩，拽着我的衣角哭得泣不成声。

我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小声安抚道：“姐，不怪你！动手伤我妈的人是宋天赐！怪天怪地都怪不到你头上……要是我妈出事，我就和姓宋的拼命！”

白姐搂着我脖子，泪水止不住地流着，嘴里一个劲儿地埋怨自己。我劝了好半天，总算把她劝住。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哽咽道：“余笙，你先回病房休息吧，我在这里守着阿姨。阿姨醒了，我第一个去叫你。”

“我没事，都是些皮外伤。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守着就行。你看看你，这张脸都哭成小花猫了。”

哄白姐是不想让她跟着担心，她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我不能再让她跟着内疚。更何况，她刚刚经历过那么不好的事，心里的伤痛不比我浅。

“你等等，我先去洗个脸。”

白姐再回来时，手里拎着夜宵。我虽然没胃口，还是勉强自己吃了几口，总不能辜负白姐的这份心意。

疯牛瞪着眼睛坐在病房门口，两只拳头攥得死死的，叫他过来吃东西也不肯，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病房。

“敢伤咱妈，我一定不叫他们好过！余儿，你说吧，想让那些人怎么死？”疯牛脖颈上青筋暴跳，他的铁拳砸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吓得白姐一哆嗦。

“川子，听我说，这笔账我早晚和黄毛算清楚！他敢嚣张，自然有他嚣张的资本。咱们不能轻举妄动，等我想好了，肯定叫上你！”

我把包子塞到他手里，搂着他肩膀安抚了几句。

疯牛红着眼睛点点头，拿起包子，一脸怒气地咬下去。

“行！都听你的！”他说。

原计划叫疯牛送白姐先回去，她说什么都不肯，坚持要和我们一起守着。

后半夜，医生来查房，不忍心看我们几个坐在走廊里苦等，就把实话告诉了我，他说母亲一时半会儿可能醒不过来，我们在这里干等着，啥作用都起不了，留一个人等医护通知就行。

看着一脸疲惫的白姐，我真不忍心再让她陪着耗下去。可她又固执得很，非要坚持着留下陪我。

没办法，我只能让疯牛先守一夜，我明早再过来。

离开的路上，我发现路线有些不对，白姐这才解释说：“你手脚都受了伤，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先去我家住，也有个照应。”

“白姐，这不合适。我倒是无所谓了，可你有未婚夫，让他撞见了，肯定会为难你。”我一心替白姐考虑，不想让她再因为我的事受伤，哪怕是一点点看不见的伤害，我都不允许。

“怕什么？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他要敢说什么，我就把他撵出去！”

白姐开着车，抽空用空闲的那只手握住我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说：“谢谢你救我！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就……余笙，你刚才怎么那么勇敢啊？我真没想到，你能拼命救我！”

“是我没用，要是我眼睛能看得见的话……”

后面的话我说不下去，从来没想过要欺骗她，却因为装瞎这个谎言，不断编织新的谎言，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维持着这个最初的谎言。

“虽然你看不见，却像一个勇士一样，能准确地找到坏人的位置，就好像……就好像你能看见一样，这已经很了不起了！”

白姐的夸赞让我心中一虚，两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连忙向她解释说：“我们盲人虽然看不到，但嗅觉和听觉优于普通人。我能通过旁人的声音和体味辨别他们的位置。偶尔，也能装成普通人那样隐瞒自己盲人的身份……”

“怪不得呢！听你这么一解释，总算明白了之前的一些疑惑。”

白姐这么一说，我冷汗差点下来。原来她早就有些怀疑我是假瞎子，只是一直没说。

尽管有些心虚，能听到白姐的赞扬，我心里还是忍不住美滋滋起来。

白姐的公寓离医院很近，驱车也就三五分钟的时间，她停好车，执意扶着我上楼。

中途，手机响了。

刚离开医院，电话就过来，难道母亲……

迫不及待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云总的声音。

这么短的时间，我好像和她几年都没联系一样。

“余笙，你到底想不想干了？不干吱声，咱们金粉楼缺了谁都一样运转！”云总的话让我心惊，她可以随时炒了我，我却没钱赔偿给她。

“云总，我家里出事，母亲住院了，您发发慈悲，原谅我这次。下次，我绝对不敢不打招呼就旷工。”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为自己没能及时请假而自责不已。

“余笙，你家里那些破事，和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挖你来金粉楼，要的是业绩！废话少说，明天滚来办公室见我！”

嘟嘟嘟……

云总的电话挂得很快，她向来不喜欢听人解释。我皱着眉头，死死攥着手里的电话，料到明天上班，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该来的总要来，我挡得住吗？

“你上司打来的电话？他怎么一点儿都不体谅下属？真是太过份了！你别担心，我明天和你一起去上班，我不仅要和他讲理，还要给你送个见义勇为的大锦旗！”

白姐鼻孔里哼了一声，拿起钥匙去开门。

我苦笑着摇摇头，这个傻女人，真是教书教傻了！

像我这样的底层小员工，有什么资本和高管理论？更何况，还是我有错在先！

门开的一刻，白姐抢在我前面，先一步进屋，替我拿了拖鞋摆好，片刻后，又扶着我的小腿，替我换上。

我红着脸，连忙摆手说：“姐，我自己可以的……我自己来吧！”

“傻瓜，你到家了，还说这见外的话？”白姐戳着我额头，嗔怪道，“我先扶你到沙发上坐着，再去给你放洗澡水。折腾一天，累坏了吧？”

阿嚏！阿嚏！

白姐关门的同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姐，你是不是感冒了？赶紧吃药，别耽误了。家里有药吗？没有我去买。”我刚要换鞋出去，被白姐拽住胳膊，瓮声瓮气地说：“药箱有，不用出去买。”

她翻了半天药箱，也没找到合适的感冒药。似是怕我担心，索性撒谎说她吃过了。

我想冲出去给她买药，转念一想，那不是露馅了吗？

我是个瞎子啊，瞎子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吃药这件事上撒谎了？

白姐对我的信任才刚建立起来，要是让她知道我是假瞎子，肯定误会我对她居心不良……那可真是想说都说不清了！

这一心惊，没来由地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洗澡水放好了，你先洗吧。”白姐脸蛋红扑扑的，我担心她发烧，心里急得不得了，又什么办法都没有。

“姐，我累了，想歇会儿，你先洗，好吗？”

“行，那你有事叫我，就和在自己家一样，别客气啊！”

浴室响起水流声的一刻，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姐让我擦背的一幕。她的皮肤又白又滑，像凝结的膏脂一样。

我做按摩师这么多年，很少碰到她这么浑然天成的好皮肤。那种让人心跳加速的肌肤触感，我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余笙啊余笙！你真是色迷心窍了！母亲还在医院昏迷不醒，竟然有心思想这些！”我攥紧拳头，心中暗骂道。

可不管我怎么努力克制自己，脑子老是不由自主地去想白姐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切像刻在我骨子里一样，时不时地涌上来，压都压不掉。

我拼命晃着脑袋，尽量把思绪往回拉。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不仅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甚至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

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走到郁闷门口，像抚着白姐一样，抚起房门来。

等我意识到事情不对头时，裹着浴巾的白姐正开门往出走。

我懵了，原本要抽手的动作，硬生生变成了掌心正面迎上。

啊！

白姐一声嘤咛，红着脸盯着我，我能感觉她的身体在颤抖，更能感觉到自己狂乱的心跳。

“对……不起……我渴了，想找点水喝，就摸到……对不起！对不起！”

我迅速抽回手，反倒被白姐单手握住。

她低着头，面颊飞起两朵红晕，声音小得不能再小：“阿笙，你救了我，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

下一秒，我颤抖的右手被她拽着，再次覆上那让我神往不已的玉峰珠顶，用行动表达了她想以身相许的决心。

清爽的夜风吹过，把我的胆怯和不安都吹到了九霄云外，我像野兽一样红了眼，直勾勾地盯着一脸娇羞的白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