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什么时候对劲过啊之类之类。

可是他和苏熙晨都知道，苏熙铭虽然看上去各门科目都很好各项兴趣爱好也是全面发展的样子，但这里面多多少少都有家庭强制压下来的一些负担，他真正谈得上兴趣的大概也就是音乐了。小时候那些个音乐老师个个都对苏熙铭喜欢得不得了，说这孩子有天赋又肯努力，绝对是块好料。

苏方成知道当然也是很高兴的，苏熙铭要去学各种乐器他也是同意的，但是也很现实地跟苏熙铭说明白乐器这些当个业余爱好还是可以的，不支持他把太多时间精力投入进去。但其实苏熙铭光是钢琴就从学前班学到了初二，初三因为中考就没继续学下去了，不过他的等级证书还是在他漂亮的中考成绩单上锦上添花了不少。

后来高中还玩过乐队，当然被苏方成知道后就不了了之了。

倒是顾一航很搞笑，苏熙铭乐淘淘地去乐器行学习的时候，他几乎是被爸妈押到那里去的。顾家父母觉得音乐有助于让自己这个一直很闹腾的儿子静下心来，但又要摆出一副儿子我尊重你我疼爱你学哪种乐器随便你的态度。

于是当年也是个小正太的顾一航环顾四周，指向了看上去他认为最简单好学的二胡。

从此以后顾一航就走上了一条自认为特别有中国古典风韵的道路，虽然他那张脸看上去更像一个中欧混血儿。高中的文化艺术节他还参加了个舞台剧，表演了一个天桥下拉二胡的瞎乞丐，博得阵阵喝彩……当然这些他是不愿意提起来的。

13

吃完饭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苏熙晨在开学前的夏令营里跟服设系一群美女打得火热一片，这会儿突然又有漂亮学姐来约，立马有异性没人性地甩下两个兄长绝尘而去。

然后就留苏熙铭顾一航两个大男生很匹配但也有那么点突兀地站在街上。

新台市，迷人的南方沿海城市，迷人的夏日。高速发展的城市和古旧青石板路完美结合，昂扬，颓废，新潮，怀旧，矜持高洁，纸醉金迷……一个迷人城市该有的迷人点齐齐到场。

日式餐厅这边，苏熙铭和顾一航读高中的时候这一带还只是破旧民居，这两个还经常在学习之余神经兮兮地跑来写生，偶尔玩玩行为艺术，前几年年附近一个景区被开发出来，于是这里也相应地快读发展出一片颇具特色的酒吧，餐厅和一些特色小店。

顾一航突然有些感慨地说熙铭，你还记不记得高中时候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家亲爱的林影然同学在这里迷路了。”苏熙铭端着张扑克脸回答，看不出什么表情。

“恩。她在电话里告诉我们打不到车，来了才发现那时候这里想看到个人都难。”

“她这种事可没少做。”

“反正现在不会了，路标都那么多。”

苏熙铭想起以前的事情还是挺怀念的，挺疯癫的一段岁月。林影然那会儿突然迷上了国画，听说这边有个国画画得很好的美术老师就跑过来了，结果就迷路回不去了，又打电话向麦卓求助。麦卓就带着自己和一航来找这位大小姐，等三个人好不容易摸到这块当年相当鸟不生蛋的地方并顺利找到林影然后，天早就黑了。

环境对恋情的推动一向是很大的，三人里苏熙铭是第一个看到林影然的，她坐在路边一条破躺椅上，除了略显疲惫外状态还是很好的，甚至还拿着面镜子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颇有临危不惧的女将风范。

顾一航本来是挺担心的，看到她这样也就松了口气，结果他一走过来还没说一句话，林影然这纸老虎瞬间就露陷了，一下子变得泪眼朦胧并且马上冲了过来，按照麦卓的话说就是整个跟只树袋熊一样挂到顾一航的脖子上，就差肥皂剧里一个惊天动地的吻，绝对要多煽情有多煽情。

那时候天很黑了，说起来也比较有意思，因为这么晚回去绝对要挨骂，而且路上也不大安全。几个人一商量干脆就对家里说今天不回来住同学家了，然后顾一航发挥了他和雷达差不多的功能，居然真让他找到了那个美术老师的家。这老师当年已经退休了，开了家家庭式旅馆，艺术家大概比较喜欢用热情浪漫的眼光看待世界，于是当她看到这四号人这么晚出现在这时还以为是两对私奔青年。

后来林影然没在这学，家里给请了位家教，倒是顾一航和苏熙铭跟着着老师一直学到高考那段时间为止。等高中毕业再来时候，那位美术老师已经搬走了，也没留下联系方式，让人觉得挺遗憾的。

“诶，跟你说件很好玩的事情。我暑假去北京玩的时候和一个亲戚去看画展，居然碰到了那个美术老师，我们就在那聊了会儿，他还记得你和我呢，说我们两个比影然有天赋多了，哈哈……这话我可不敢跟影然说。”

“又没说错……”苏熙铭当然不敢当着林影然的面这么说，不过在顾一航面前嘴硬下倒没什么。

“然后我就和老师聊起这边的变化啊，说我一点都认不出来了。还聊到那个卡门酒吧，里头那女主唱一唱高音就卡门的事情什么的。”

“然后呢？”

“然后那个老师就表情很古怪地看我。然后说了句，那酒吧就是她儿子开的。”

苏熙铭一脸面无表情地看向顾一航，眼睛微微眯起来，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

他蹦出一句话，顾一航，你能不那么搞笑么？

顾一航很无奈地说我哪有搞笑我多冤枉我，那主唱本来就一“卡门”嘛，不过现在那个唱得真的很好。

他这样说的时候笑容还是懒洋洋兼暖洋洋的。

苏熙铭难得光顾着笑，没注意到他眼睛里古怪的神色。

在苏熙铭身后，一个女孩挽着一个男人亲密地走过去，她和麦卓一模一样的脸上有水波般荡漾的笑容，连唇角扬起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她也看到了站在街边这两个英俊的男生，甚至还回过头看了一眼，但也就是看一眼而已，仅仅只是女生在街上看到好看的男孩子时候那样所以多看一眼而已，转过头的时候连情绪也不会带。

擦肩而过的时候，白瓷只觉得夜晚来临前的温度和风景都很怡人，这风景包括漂亮的街道，以及街道上漂亮的人。

她挽着客人，有些迷茫也有些心烦意乱，但是想到房租终于可以交上了，又觉得其实生活也不是那么的不如意。

14

顾一航和苏熙铭散散漫漫地拐过两条街，就可以看到家设计得相当不起眼的地下小酒吧，木质的门上褪色的“又见卡门”四字小得几乎可以让人忽略。

漆红色的房顶尖尖的，也许是唯一的亮点，偶尔有让人欢喜的钢琴曲盘旋而上，典雅，悠扬，再慢慢坠落，像碎裂烟花一样颓败得破碎空虚。

穿过木质的门，夜晚刚刚热闹起来，里面比外边要吸引人得多，拥挤而喧嚣，闻得到高浓度酒精穿肠而过时淋漓畅快的醉生梦死。

黑暗中永远像付不清电费般的灯光只照亮桌子围绕出的一个小舞台。颓废的女人，淫荡的男人，苏熙铭从一进来起就被一些暧昧的色彩和发烧的温度纠结上，头发里脖颈间尽是颓靡绽开的流转容颜。

这种环境下对苏熙铭这种人来说反倒是放松的，陌生人，互不相识对自己来说反倒是友好的感觉，反正大家都同在这么一个城市的排泄场。他和顾一航很习惯地找个灯光不容易照到的偏僻角落坐下来，

他没什么烟瘾，但也就是有那么一瞬间，有点想吸一支希尔顿。喜欢那种足够浓烈带劲的味道弥漫在肺叶里，细细体验会的话会像一声长久的喘息。

他感觉自己的自己的瞳孔亦开始灼灼发亮。

顾一航微笑着看着他，不压制住自己的本性时，苏熙铭会变得非常有魅力，按林影然的话来说就是从禁欲系走向了另一个极端，那些平时只敢暗恋他的小女生见到可能会尖叫。

然后当时顾一航还傻乎乎地问他是禁欲系我是什么系？

林影然一翻眼，大约是治愈系。

歌声响起来，暂时打断了顾一航的思绪，他想什么真该约影然一起出来吃顿饭了，没有两个人的时光还谈什么恋人。

“熙铭你看，真的是今天在画室碰上的那个女孩子。”

“拜托，我那时候根本没看清楚。你那么在意干什么？”

“有些意外而已嘛。”

苏熙铭抬头往舞台看去，可能是驻吧乐队，主唱的女孩子高挑轻盈，一头漆黑色的长发随柔美的身体曲线滑落腰间。妖艳浓妆，描了30年代修长细致的眉线，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深海底部剧烈喘息的暗流。

应该是群很喜欢挪威黑金的人，没人点歌的时候就把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在年轻人中流行起来的阴郁，荒芜，极端渲染得一塌糊涂。其实苏熙铭自己也有些意外，这群相当符合“外貌协会”会员的人居然连Gorgoroth的歌也拿来唱。女歌手明明有着柔美的身体和姣好的面容，却可以在一瞬间肆意迸发出不加修饰的死嗓。干净，利落，大马士革钢刀直切心脏的贯穿力，穆罕默德纹幽然转动的瑰丽流光如同深海的一声喘息。苏熙铭在错愕中还没回过神，冰凉，残酷且流畅的黑金味道就已经以撒旦们举办泼天盛宴的形式降临。

感受不到任何人情冷暖的变化，好像是割裂胸腔而爆发出的音节，简单，失真，无力分辨的性别，极致邪恶，极致冷漠。

也是极致的，动人心魄。

他禁不住为这样的爆发力目瞪口呆。

下面的情绪被撩拨起来，沸腾成一片，就算享受不来黑金属享受美人还是每个人都会的事，一群人在里面疯得脱了形，音箱附近那就直接跟地震似的。顾一航和苏熙铭两个人也进去蹦了会儿，结果旁边一穿得要多暴露有多暴露身材要多没料有多没料的小姑娘看着这两个帅哥突然两眼直放精光，然后立马转头去和旁边一打扮得差不多的姑娘唧唧歪歪几句，顿时两个人一起一边脸红一边眼放精光。

顾一航&苏熙铭：……

苏熙铭在一片声浪里冲顾一航吼，但是传到顾一航耳朵里也响亮不到哪里去，他说为毛两个女生搂搂抱抱牵牵手就很正常男的就要往那些乱七八糟的方面想！

顾一航也吼：你没看到人家是一边脸红一边叽歪的嘛！能让人脸红说明我还是很有魅力的！

苏熙铭看不惯顾一航那自恋样，继续吼着怎么可能是你，是我们是我们是我们！

这下别说是那两个小姑娘，周围几个雌性生物顿时扶住了下巴，一副即将直喷鼻血的表情。

主唱在舞台上一边唱一边喊着口号，似乎任何歌对她来说都是收放自如，极具爆发力的嗓子让苏熙铭觉得全身血脉律动的频率都被操控了一般，舞台上下也是高潮迭出，一抬头一整片的胳膊在那舞。

灯光微微一闪，照亮了无数张癫狂的脸，苏熙铭突然觉得自己眼眶发潮，长长的睫毛在眼眸里落下一整片似乎在微微颤抖的阴影，一整张脸上的棱角英俊得如同被打过高光。

然后他轻轻地笑了一下，他身上一些纠缠不清的眼神似乎被什么魔力指挥着一样一起停滞了一下，只他笑起来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顾一航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影然打来的，刚才他把自己见到翻版麦卓的事情发了条信息给影然，这会儿就挤出舞池到安静的走廊上接。

结果林影然第一句话就是你在哪呢。

顾一航诚实地回答和熙铭在外边疯呢。

林影然又问了问那个翻版麦卓苏熙铭看到没。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显然松了口气。接着把麦卓有个双胞胎妹妹的事告诉了顾一航，并且让他保证绝对不能告诉苏熙铭。

顾一航大吃一惊，他是真的有点吓到，这种看起来比较家常的事情认识麦卓这么多年居然会不知道。

然后又猛然想起苏熙铭上次跟自己说为什么和麦卓分手的事情，赶紧问了句那这个白瓷有没有男朋友？

林影然在那头古怪地笑了几声，她说男朋友我不知道，男人肯定是有的，一天还能换好几个。

啊？

顾一航你装傻呢，她是做那个的，不然麦卓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你和熙铭呢！

啊！

你不会发其他音节了么顾一航同学？！

哦！

顾一航的大脑死机了，当然没几秒马上就重启成功了。他想学习某教主那样咆哮，又觉得太失形象。麦卓这些事自己和熙铭居然完全不知道啊完全不知道啊不知道啊不知道，自己就算了苏熙铭好歹还人家男朋友呢，认识都多少年了要不是分手了再过几年就可以手牵手去领证了，对她有个妹妹这种事居然都不晓得不晓得不晓得不晓得！真不知道是自己和熙铭太傻了还是影然和麦卓这两只可以考虑去中情局工作。

林影然也没多鸟顾一航，她这头的事情也忙得够呛，嘱咐了几句这件事绝对不准告诉苏熙铭告诉他老娘回头就灭了你，也别玩太疯注意身体早点回去之类就把电话挂了。

顾一航这会儿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苏熙铭说看见麦卓和别的男人逛街，他看到的麦卓也许就是这个什么白瓷，那麦卓又是因为什么主动和熙铭分手的呢？自己这哥们应该没做什么背叛革命的事情才对。

其实他们这圈人除了林影然外就连苏熙铭也没去过麦卓的家，只知道她爸爸二婚，继母对她起码表面上还是挺好的，而什么双胞胎妹妹事林影然应该是早知道了，一直瞒着自己恐怕是担心不小心被苏熙铭发现。反正折腾来折腾去就是不能让苏熙铭这个麦卓的正牌男友知道就对了。

其实他觉得这真没什么必要的，自己和林影然一早也都看出了，麦卓在苏熙铭身边时候总会有那么一种不易察觉的自卑，可是实际上麦卓虽然不是那种光彩照人的类型，但也绝对一眼就让人觉得冰雪聪明根正苗红的姑娘，身边历来不乏追求者。而家庭什么的，苏熙铭这种人压根就不会介意，甚至他们两个在大一鼓足勇气向家长公开关系的时候苏熙铭那个表面很开朗其实很严苛的爹也完全没啥反对意见，毕竟麦卓真的是好女孩。

这么乱七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