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肖志红是在乱哄哄的人才市场里度过的，但没有找到一份工作，即便他降低了最初找工作的标准。无奈与焦虑使他心烦意乱。这种情景，这种无奈与焦虑对于一个渴望新的生活，被挣钱的yu望占据心灵的小伙子来说比在地狱里的生活还可怕。

一天中午，因为早上下了一阵雨，空气凉爽宜人，也因为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所以肖志红走出小旅馆随便在大街上吃了点东西，便漫无目的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随波逐流，在繁花似锦的大街上徜徉徘徊，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前一筹莫展、、、、、、大都市的一切并未给他带来好运，他似乎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

如果不是为了一个大娘的钱包，如果不是为了抓小偷，如果不是在抓住小偷后的那一番厮打，如果不是几个小警察赶来将他和小偷带到就近的一个派出所，或许他也见不到潘炳炳这个大学时的哥们，他也不知道接下去他会去干啥。

其貌不扬甚至有点丑陋的潘炳炳是这个派出所的副所长。有点肥短的警服套在他瘦高瘦高的骨架上，看上去有点不舒服，单薄的身子和有皮靠背的大椅子比起来显得很不相称。大脑袋瓜压在有点支持不住的狭胸脯上，就像蘑菇一样。他的全部发育似乎集中在头部，而且说起话来鼻音很重，瓮声瓮气，少了警察那种洪亮威严的腔调。

他们是在小小的审讯室相互认出来的。

“干吗和人家打架？瞧你这副身板，如果我们的人去晚了，保不中你会打出事儿的。”潘炳炳羡慕的望着那副魁梧身材，将肖志红带到自己的办公室。

对于这个靠着在省厅当处长的父亲的关系，大学一毕业就进入公安系统的大学哥们，肖志红自打回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此刻见到他没有丝毫的咤异。

肖志红只有苦笑。唯有苦笑才是他此刻能做的事。

潘炳炳显然觉察到了老同学的苦衷。他简单的处理了小偷的事，看看时间已接近傍晚，就打电话约好当小学教师的妻子，在一家不错的酒店宴请肖志红。

酒店里外永远是乱哄哄的，原本是人行道的门口乱七八糟的停放着各色名牌小轿车，就凭这一点，肖志红断定这家酒店的档次不低。

酒店的大厅里约有十几张桌子，但客人很少。上去二楼，过道两旁的所有包厢里却充斥着各种混乱的声音，那些端着盘子，大多长相不俗，从包厢里进进出出，走的匆匆忙忙的服务员不时的从他们眼前经过。

显然易见，客人们都在包厢里用餐。

潘炳炳轻车熟路的带着肖志红走进一个小而华丽的包厢，而后叫了茶水，一边喝着一边点菜。菜是潘炳炳点的，以海鲜为主，约有大小十几样。

半个小时后，潘炳炳的妻子如约而到。这是一个依旧保持着大学生摸样的女人，牛仔裤紧裹着有点翘起的臀部很有年轻女人的韵味，白色的女士短袖衫将两条莲藕似的胳膊展现出来，很容易让人产生遐想。脸部呢，不用说，俏丽，抚媚，娇嫩，在黑黑的，长长的披肩发的承托下动人可爱，赏心悦目。不过，她看上去心情不怎么好，郁郁寡欢，见到肖志红只是礼貌的点点头。

看着潘炳炳和名叫莉莉的长得不错的妻子以及满桌的酒菜，肖志红料定这小子这几年混的不错，想想自己大学时的成绩可当潘炳炳的老师，就因为家境的不同，毕业后的命运也就有了天壤之别，别说成家立业，眼下狼狈不堪的他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别看潘炳炳其貌不扬，但挺仗义的，虽说，他们在大学时的关系一般，交往不多。于是在喝完一斤多酒的时候，潘炳炳知道了肖志红这几年的甜酸苦辣，也知道了肖志红最近的窘迫。接着在吃完饭以后，他自己开着警车，带上已经有点迷糊的肖志红先去退了肖志红在旅馆的房间，而后又开着车子，通过闹市区拐进一条狭窄的小道，而后在一栋陈旧的，四周的外墙上贴慢了各种小广告的楼下停下来。随后他们走进这栋楼中间一个单元四楼的一间房子里。这是一个堆满灰尘，墙壁上已经脱落的看不出原色的小屋，里面有几样简单的家具和一张单人床，只有六格的，不大的，唯一的一扇窗户上，有两格上的玻璃已经不知去向，只是被含含糊糊的粘上了被微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报纸。

“你先凑合着住这儿吧，省点钱。我有点事，晚上再过来”潘炳炳说完就走了。接着肖志红开始打扫房子的卫生，随后，又将那当作玻璃用的两块报纸粘的牢固一些。

晚上的时候，潘炳炳又开车送来一床铺盖和一些简单的日用品。第二天，他又赶过来。来时还带着一大包吃的。

“这是啥地方？”被潘炳炳从床上揪起来的睡得迷迷糊糊的肖志红，思维有点麻木，呆若木鸡。

“啥地方？是皇宫。”潘炳炳一张长脸并不令人生厌，倒是有点滑稽。

“皇宫？”肖志红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糊里糊涂的坐在床沿上。

“是的，就是差一个妃子。”

说着，潘炳炳将装有食物的塑料袋重重地放在一个小圆桌上。

“就这也算皇宫啊，”半响清醒过来的肖志红打着哈欠，坐了起来，有意的开着玩笑：“我看，简直一个贫民窟。”

说句实话，就这房子的简陋条件，肖志红的说的话并不过分。

“将就着住吧，这是五六十年代的建筑，是我老爸当年当民警的时候住过的，听说最近要拆了。放心，我不要你一分钱的。”

肖志红知道，潘炳炳这位同学在同情他，帮助他。

也罢，反正这房子也租不了几个钱，想到这儿肖志红心里踏实了。

接下来，肖志红在位于门口的小小卫生间洗嗽完毕，随后坐在圆桌边，两人一起吃起早餐来。一只烧鸡，两听牛奶，四个煎蛋，外加八个灌汤包子，在一阵很响的咀嚼声中，也就在半个小时后只剩下一堆鸡骨了。

“今天上那儿去找工作？”在过了一会儿的时候，潘炳炳一边用餐巾纸擦着嘴，一边眯着细小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问。

“出去再看吧，没准。”肖志红说的是实话。

“有没有想过去找那位富婆啊？反正你们已经认识了。那可是一位大美人啊，就你这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小伙子是人见人爱的宠物，求她在公司安排一个职位应该不会有问题的。”不知潘炳炳是有意损他还是实话，肖志红没有细想，但这条路他是不会走的。他也说不出有啥确切的理由，只是觉得有钱的人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而且无论怎么看也不合时宜。

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似有心事。

但是赚钱的yu望咬着他的心，下午，他又出去转了半天，工作没有找着，只是多消费了几瓶饮料和落得一身的臭汗。

晚上，潘炳炳将他又请到家里。

潘炳炳一百多平米的房子虽说没法和师茵家的皇宫似的房子作比较，没有那么富丽堂皇，但在肖志红看来已是相当的豪华与奢侈了。这小子当警察当肥了，肖志红暗自嘀咕着，同时他也为自己的卑微与无能而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莉莉为他们做了几样精致小菜。她的手艺不错，小菜吃起来特别够味。

“我还是建议你去找那富婆。现在在人才市场找到工作的大学生有几位？即便是有，也不过是些业务员之类的工作，没固定的收入，一切靠业绩提成。一个月下来，累死累活不说连个伙食费都挣不到。这种工作根本用不上你我这样的大学生，有个中学学历和一个良好的关系网就成。”潘炳炳说着为肖志红倒了一杯啤酒。

肖志红不得不承认潘炳炳的一番话是真知灼见，可他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理由去找师茵，这一点他似乎非常坚定。

就和那天在酒店见面时一样，作为漂亮的女主人莉莉和他们同桌吃饭却自始至终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她只是右手拿着筷子，眼睛注视着桌面，于己无干的听着，偶尔给肖志红的碗里夹点菜，甜甜的说上一句主人招待客人时常说的那几句客气话，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会很文雅的吃上一小口的菜，她才会仔细的看上肖志红几眼，过后，依旧埋头吃自己的，对于他的到来谈不上冷淡与热情，但肖志红还是注意到莉莉对于他和潘炳炳的谈话听的特别的注意。

晚饭后，潘炳炳又执意留肖志红喝点酒但被肖志红婉言谢绝，他似乎感觉到女主人看他时那种怪怪的表情，那瞅人的眼神有点伤感，他还隐约感觉到这个女人和自己的丈夫过的并不痛快，似乎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滋味在里面。

告别潘炳炳夫妇之后，肖志红信步走在凉风习习的大街上，虽然此时的气温没有了白天的那种燥热，但他的心情却始终好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