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场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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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新婚

1。

在五通桥茫溪两岸,簇立着两排遮云蔽日的榕树,树干需要两人以上才能合围,树冠如巨盖。此刻,有的树叶却已凋零,悄然飘落于河面上,落去老叶的树枝上又长出嫩叶,鲜嫩如玉指;有的黄叶飘飘;有的却枝繁叶茂,正当盛时。同时同地的植物,仿佛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这是榕树的一个灵异之处,据说什么月份栽种,就会在什么月份换叶。

2。

榕树在本地还称龙树,远看此树,就像一条巨龙,身子匍匐与地,龙头发展成无数冠状并举。

还有称菩提树的。据说是因为这种树能祛牛的瘟疫,像佛教灵物,拯世救人。因此带了禅意。

还有称黄根树的,主要是因它根系发达,复杂,如龙盘虎踞。

五通桥得了榕树的灵气,自清朝乾嘉时期盐业大盛后,经济的发展,盐商们在官府组织下纷纷集资“疏沟渠、浚江河”,沿河筑堤,堤下建码头,堤上密植黄葛树,便有了今日之盛景。

3。

阳光很好,透过树叶,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太阳刚上一个竿头,水面上的雾汽散尽,茫溪河面上,出现了四只花船,船体披红挂彩,一大三小,其中一只小的在前,四个穿着红色外褂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划着木桨,船头站立着两位吹鼓手,摇头晃脑地吹着欢快的曲子,一个身背长枪的汉子站在船头不时的吆喝着来往运盐船只靠边,紧随其后是一只大花船,船体设有客舱,客舱前门用红布绕着,挂着一朵大红花,随其后是两只小船,载着一些人和嫁妆,有点类似今天大人物出场,有警车开道。当地人知道,这是一队出嫁花船,是当地富贵人家出嫁闺女的派头,以船代步行走水路以显示自已家世不凡。船行至花盐街庙儿坝码头,岸上早已立着一群人恭敬地等候着,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青衣长褂,胸佩红花的青年男子,站立于前头,此人便是今天的新郎。船停泊妥当后,一位身着红衣,头盖红盖头的新娘,被伴娘缓缓从船舱牵扶到船头,胸佩红花的新郎,率先迎了上去,从伴娘手里接过新娘的手,缓缓步上码头的石梯,岸上已有一顶花轿等候多时,新娘入轿坐妥后,新郎跨上一匹挂彩的高头大马,“水烟师”(类似今天的婚礼主持人)一声吆喝“起轿!”顿时乐声齐鸣,人群让开道路,马路边上许多观望者,有当地居民,有衣着褴褛的叫花子,一位汉子挑着一大箩筐白面馒头,不时将馒头扔着向四周人群,叫花子推攘着、争抢着。挑着箩筐的汉子见状又扔去几个,叫花子们拣到馒头后,跪拜着,说着:“谢谢少爷爷、少奶奶”之类的感激话。

4。

花轿一路行来,甚是风光,穿过五通老桥,来到一户院落,门楣上挂着一描金的木质匾额,遒劲有力的大字“张宅”,门楣两侧挂着一对写着“喜”字的大红灯笼,各等衣着光鲜之人陆陆续续进院恭贺。随着“水烟师”一声吆喝“新娘到!”顿时鞭炮响起,与此同时吹鼓手们更加卖力地吹奏,似乎要与鞭炮声争出高下。今天是张全源的二儿子张福来结婚大喜之日,作为当地名流的张全源,儿子的婚礼自是马虎不得,置办的甚是热闹,前来恭贺的土豪乡绅自然不少。屋内空间不够,桌席便在院落内的空坝上摆上一溜,当地传统宴席“九大碗”(蛋卷、酥肉圆子、夹沙肉、甜烧白、咸烧白、蒸浑鸡、蒸浑鸭、蒸浑鱼、炖猪膀……)自然要上,富贵人家,是会加上熊掌、燕窝、鱼翅、海参等山珍海味以显家赫。

5。

开宴后,新郎张福来一一为宾客敬酒,众宾客又前来祝贺新郎,一来二去,张福来喝了许多酒,宴席完毕,新郎张福来已是醉意朦朦。盐场有个风俗,有头有脸的人家有喜事必定要请戏班演戏。张家为贺喜,这天还特意请了当地川剧名角在全源小学院坝内表演经典川剧折子戏,川剧在五通桥比较盛行,五通桥作为井盐主产地,又是水陆码头,南来北往的客商繁荣了川戏的发展(旧时人们的精神食粮匮乏,看戏听戏就成为人们最大的精神食粮,也造就了许多川剧票友,直到今天在部份老旧的茶楼酒肆,还能看到一些老头老太在自娱自乐地哼唱。)张全源十分注重文化教育,他认为人只有通过孔孟之道的教化,才能懂得礼义廉耻,他也注重对子女的教育,家里专置有一书房,购置上万册书籍,供子女及周边雅士阅读,据说曾经潜修在此后来成为国学大师的南怀瑾先生也借阅过他家的藏书。这全源小学是张全源资助兴办的,故而取名为全源小学。张老爷子原先对张福来寄予厚望,望其能使张家发扬光大,可是张福来对经商不感兴趣,倒是迷恋于川剧,是不折不扣的票友,时不时还哼唱两句。

陶醉在戏中的张福来,全然忘记了新娘的存在。

他的脑子里,出现了另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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