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自私的人。

从来只想着管好自己的事情，对旁人漠不关心。

以至于，连我的亲姐姐被一帮人渣长期霸凌都毫不知情。

她走的时候，我还在法国上学。

我在聚光灯下听着校领导对我的赞扬，她在冰冷的夜晚结束自己的生命。

结束获奖感言后，我走下台。

一旁的学妹将手机递给我，是我妈打来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她泣不成声：「宁宁……快回来吧，你姐姐她，出事了……」

我突然心慌得厉害，手不住地颤。

我买了最早一班回国的机票，匆匆向老师请了假。

下了飞机，我径直奔回了家。

同往常的欢声笑语不同，这一回，再没人逗他们笑了。

整幢房子都笼罩在一股浓浓的悲痛之中。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走到我妈面前。

「妈，谢新乔呢？」

我讷讷地问。

我妈似是才看见我来，她抬起虚肿的眼皮空洞地看着我。

良久，她伸出手一把将我搂过来，埋在我脖子里失声痛哭。

我爸也过来搂住我们娘俩。

我有些手足无措：「不是……你们别哭啊，倒是告诉我谢新乔去哪儿了，我姐姐人呢？」

「她说了，等我回国她要带我去东鼓道逛逛的，她人呢？」

我爸只得先安抚我的情绪：「宁宁，你别激动，乔乔她……走了。警察说，得验尸。」

「验什么尸？她好好的干嘛要验尸？快让她出来见我，你们快让她出来啊！」

我失控地大喊。

见我这样，我妈哭得更厉害了。

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字不成句，最后只能死死攥住我的手。

「宁宁，你听我说！你姐姐她……昨天晚上跳楼了……爸爸也很难过，但是你现在冷静一点好吗？你得好好的，我们只有你了！」

我听不进去任何人讲话，只想让谢新乔出来。

我崩溃地冲爸爸大吼：「不可能！她最爱美了，她怎么可能跳楼？她一定是藏起来了，我要找到她！」

我猛然挣脱妈妈的手，想站起来去找她，去找那个不告而别的坏女人。

但我没有站起来。

我的神经紧绷得太久了。

恍惚间，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晕倒前，我仿佛听见了我妈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我觉得刺耳，跟谢新乔温柔清灵的嗓音一点都不一样。

她就从来不会这么大喊大叫。

……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谢新乔一声声地喊我“宁宁”。

似有千言万语说不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听得烦躁，想问她到底要说什么。

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我急了，拼命想让自己开口说话，哪怕只是咿咿呀呀的音节也好。

但没有，我说不了话。

只能眼睁睁看着谢新乔的身影愈来愈远，最后消失于虚空。

我在梦中被吓醒。

醒来看到的就是一片惨白的天花板。

我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我的手正被我妈握着。

原来是梦啊。

我妈被我惊醒，她含泪看着我，连忙伸手去按床头的呼叫铃。

医生过来对我检查了一番。

随即就叫我妈放宽心，说我只是情绪波动太大。

我妈谢过医生，坐在我旁边抚摸我的头，像小时候那样。

「宁宁，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饿不饿啊？我让你爸爸回家做饭去了，等会就来。」

我眷恋地看着我妈。

她怎么憔悴了这么多？连头发都花白了些。

我抑制不住地有些恨谢新乔。

为什么她就这么一走了之了？为什么让爸爸妈妈为她难过？为什么不想想我们？

可我又没办法怪她。

她不会无缘无故寻短见的，一定是有什么事。

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让她承受不住的事情。

我出院后，警察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

我姐姐，就是自杀。

他们调查了她的社会关系，并没有发现促导她死亡的诱因。

此案匆匆了结，毕竟警察不可能在一个自杀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我在谢新乔的房间里坐了一整天。

她的房间很温暖，总是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像阳光的味道。

我坐皱了她的被子，我想她这么强迫症的人，一定会不舒服，所以帮她理了理被子。

手，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四四方方。

是一本硬壳本。

我将那本本子从枕头底下抽出来。

是谢新乔的日记本。

因为封面上赫然写着「谢新乔观察日记」。

我失笑，哪有人自己观察自己的。

但她就是一个这么可爱的人。

她从高中就开始写了，她一点一滴记录生活中的小美好。

她遇到的温暖的人，温暖的事，都被她记录了进去。

光是读那些文字，我都能感受到她的幸福。

后来，她上大学。

之后的内容，她一笔一划全部刻在我的心上，字字泣血。

「他们不停嘲笑我的头发，好像染红头发对他们来说天理不容……」

「他们在学校里肆意造我的谣，用最下流的眼神打量我，甚至还有人来问我，多少钱一晚……」

「他们在小树林里扒我的衣服，烧我的头发，拍我的照片。恶意那么大，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厌恶我，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

「他们威胁我，如果不听他们的话，就把照片发出去，我受够了！」

「我永远记得，那个唆使他们欺负我的人，她叫卢月颖。」

卢月颖，是吗？

我也会永远记住你的。

你们一个，都别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