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

银盘似的月斜挂空中，初秋的风阴冷地呼啸着。黑马上的人影拉紧衣领，依着柔弱的月光，以单手操控马匹疾速前进。到了无人林的尽头后不久，终于望见方圆五十里内唯一一家茶栈。

夜骑者将马匹拴在店外门柱，拉下帽沿步入茶栈，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位子坐下。

“这位大爷，有啥吩咐？”小剥上前招呼这个显然是打烊前最后一位的客倌。

“一个馒头，一壶清茶。顺便把外面的马喂了，我要赶路。”

店小剥衔命而去。要在这三不管的混乱地带求生存，没几项本领是绝对吃不开的。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多做事，少说话。

“真的见过？梁兄，你可别拿咱们寻开心啊…”茶栈中仅剩的一桌人仍在高声谈笑着。见他们的装扮，大抵也不出行走江湖讨生活那一类人的范围。

“当然见过呀！我梁虎做人绝不打诳语！”姓梁的酒客猛拍胸脯。

“你当真见过韩默书？人称“妙清公子”的韩默书？”另一名酒客也提高语调。一桌五人的心神全都贯注于梁虎脸上。当今世上能见识“妙清公子”真面目的人根本曲指可数，梁虎若没说谎，那他们可绝不会放弃探听这个传奇人物的难得机会。

“我当真见过傲月山庄庄主，人称“妙清公子”的韩默书。不只如此，我还知道他“妙清”的封号是因何而生…”

“那你还不快说！”众人连忙给他斟酒添肉。

梁虎喝口酒顺顺气，终于开口了︰“韩默书，人称“妙清公子”。其一绝为“品”，品分内外，江湖传闻韩公子玉面兰心，无论外貌或内在都在凡人之上，所以是“绝品”。其二绝为“艺”，艺分动静，据说韩公子刀棍拳脚无一不通，琴棋书画更是多所涉猎，故称“绝艺”。”梁虎说到此，低头喝了一小壁酒。即使一介市井粗人，在提到妙清公子时，言谈似乎也会变得彬彬守礼起来。

“第三绝呢？你倒是快说呀！”听得入迷的众人忙不迭地问。

“这第三绝嘛！其实我也不甚清楚，不过至少可以确定是和情字有关。”

“绝情？”有人接了口。

“也许吧？据说韩默书在七年前刚接下庄主之位时，曾经逼死自己未过门的媳妇儿。这事没多少人知道，可以说是他唯一的污点…”

“那你怎么会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再怎么保密的事儿都还是会走漏风声，而我就正好是听见风声的那一个！”梁虎很得意。

“绝品？绝艺？绝情…妙清公子果真够绝…”

这就是世人眼中的韩默书。他是傲月山庄庄主，他神秘，他高高在上，即使对于称谓由来还存着些许不确定，大伙儿还是愿意替他把这名号不断传播下去。

夜骑者将一锭碎银置于几上，不发一语地走出茶栈，他的来或去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视。头上的圆月已升到正中，那一桌过客还在里面高声谈论着。

“你终于回来了！这一趟很辛苦吧？有什么进展没有？”

她还没进门，便听见厅内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现在已是子时三刻，但是龙湖山庄的人显然都没这么早睡。

“庄主呢？”对于男子的问题，她没有做正面答覆，甚至连正眼瞧他一眼也不肯。

“在里面练他的醉霞剑谱。”年轻男子压低声音︰“练了好些天了，除了醉，我倒真看不出什么名堂…”

“于司明，是谁准你这样说嘴的？”她重重训他︰“这种话以后别再让我听到，否则我一定大义灭亲！”

“好嘛！贝看你的脸色，小心粪坑里的烂蛆全爬到你脸上去！”

她气得正要破口大骂，但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一从内厅传来，她便立刻闭上了嘴。

“凌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