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儿去！！小杂种！臭死个人！没饭吃去茅坑掏去！猪狗不如的东西！”王老婆子捏着鼻子厌恶地盯着门口这一小团黑漆漆的生物，胸腔一股涌动差点就要把中午刚吃的韭菜饺子吐出来。

“嘻嘻嘻…死…两个…都没…没…没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仰起来痴痴的笑着，脸上粘满了污秽。猛然间他站起来绕着王婆子家的院子跑了起来，一圈两圈…三圈…

“没什么？狗杂种！你给我等着！一大早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弄不死你！”王婆子抄起院子里的锄头就追了起来。

“妈！你干啥呢？一大早的！吵吵啥？”张军揉揉刚睡醒的眼睛站在院子门口。

“这小杂种！一大早在门口死了没了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你给我添把手，今天非把这东西弄死不可！”王婆子气上头来了，满面通红的对着儿子嘶吼道。

“行行行你做饭去，我来收拾！！”张军无奈，故作凶狠的一把夺走锄头，把王婆子推进门，自己出来对付。

张军走过去，从裤子口袋掏出了一块“大白兔”，递给那黑漆漆的东西。

“疯伢子…找你姑奶去！再乱说话把你舌头拔了！”张军凶巴巴的说。

“走路当心…”这三岁小娃突然抬头盯着张军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张军看着疯伢子跑走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想刚才王婆子说这疯伢子说什么死啊活啊的，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伢子！！”张军心跳有些加快。想着想着一个不留神儿，脚下一滑竟正面直直倒下去，正面向刚才地上的锄头…

这锄头好像刚才一直靠在门上，怎么突然放倒在地上了…

“啊！！”王婆子听到儿子的惨叫声冲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眼珠一翻晕在一旁。

张军此时的脑袋已被锄头穿过，脑浆流了一地…

此时张家院子远处的草垛后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已经倒下的两个人，手里紧紧的攥着一颗“大白兔”，疯伢子转身把糖纸拆开将糖放在嘴里对着空气说：“甜…嘻嘻嘻…真好吃…”

直到村里有人路过，发现张军母子，尖叫着喊来了更多人，渐渐张家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这时草垛旁才没了人，只留下了被攥皱巴巴的一张脏兮兮大白兔糖纸。

“疯伢子”是个天煞孤星，刚出生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就全家死光，身边只有个瞎了眼的姑奶。

姑奶早些年在疯伢子还的小时还能走动，半年前也瘫了，现在只留了口气。

就是在这半年间，村子里的人见了疯伢子就躲，类似张军家的事儿在村里半年内不是一回两回了，谁遇到这东西开口说疯话家里准死人。

村里一时人心惶惶，大人见了他都是躲着走，甚至小孩见了疯伢子“哇”的一声就能哭出来，不过疯伢子也不恼，看了谁都是笑嘻嘻的，一脸人畜无害。

早在张军家出事前，就有人找到村长闹着嚷嚷着要把疯伢子和他姑奶两个人一把火烧了，说这家人是恶魔转世，后患无穷。

村长刘成贵本来觉得没什么，只当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儿。

然而这次是张军出事，刘村长可坐不住了，张军是自己女婿，自己女儿现在正大着肚子在家里寻死觅活的。

刚听到这消息，刘成贵脑子一白，差点也给晕了过去。

女儿就这么个独苗儿，突然女婿没了，简直是晴天霹雳。

“村长！！村长！！！王婆子没救过来！”牛屠户呼哧呼哧跑到村长家门口，把刚得到的消息报告给刘成贵。

“吼啥！没点儿眼色！”刘成贵怒视着牛屠户。

“这可咋办啊！这事儿也太突然了！村长…我三姨早上路过张军家，就看到那东西和张军说话来着！这肯定…”牛屠户也顾不及刘成贵的情绪，激动的说道。

“行了！哎……”刘成贵眉头紧锁，叹了口气。心乱如麻，想想女儿年纪轻轻就守寡一阵悲凉。

“那…”牛屠户见村长这次也没长篇大论说什么封建迷信，眼神中闪过一丝凶光。

“我不管！”刘成贵门一甩，把牛屠户关在门外！在门后又重重叹了口气！

确实邪门儿，管他巧合不巧合，两命抵两命！反正跟死了两个臭乞丐没什么两样！刘成贵冷哼一声。

牛屠户料到刘成贵这回不会插手，心里有了底。

几个月前自己的老娘在村口碰到那杂种，当天傍晚就在村口被屠宰场运货的车压死了…

死的时候脸都压没了，血肉模糊，两条腿直接从身上掉下来，路过的人看了吐得满地都是，村口那几天都弥漫着一股血腥和呕吐物的恶臭。

想到那时还活着刚过了六十大寿还健步如飞的娘，牛屠户就一阵心酸，过寿时还爽朗的说要过百岁的人一转眼怎么说没就没了！

都是那个邪种！

牛屠户咬紧了牙，周身散发出一股杀气来。

自从瘫痪后，疯伢子的姑奶多半都在沉睡，虽然肉体半年上不吃不喝，居然一直呼吸均匀，气色红润的躺着。

这半年她一直做着一个梦。

梦里疯伢子和正常孩子没什么两样。

“姑奶，其实张叔没那么坏…”疯伢子躺在草垛上，叼了根草，晃悠着腿有些可惜的说道。

“好人干坏事，坏人也做好事，这世上没什么绝对的好和坏…”

“姑奶，你咋就不问我们为啥一直在这个地方？太阳永远不落山，你手里那件衣服做了大半年都没做完？”疯伢子从草垛跳下来，蹲在姑奶身边，看着姑奶手里针线翻转的做着一件黄袍子，还剩只袖子这件袍子就要做成了…

“姑奶只要陪着你就行…”老太太抱起装着衣袍的竹篮进了屋，屋里的床上“自己”正安稳的睡着。

房间的角落里一个小小的黑团蜷缩的躺着，老太太见怪不怪拿了件衣服给他盖上。这半年里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姑奶！我饿了！”躺在草垛上的疯伢子喊道。

“好”老太太慈祥的说道。

过了会儿，厨房的烟筒冒起了烟。饭菜的香气弥漫在院子里。

“伢子，你发啥楞？”娇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一个扎着两麻花辫儿的小女娃笑嘻嘻得看着疯伢子。

“哼…”疯伢子依然躺在草垛上闭着眼，沉默。

这女娃也不恼，就靠在草垛上。

“差不多得了”疯伢子虽然只有五岁的样子，却老成的像个成年人。

“我帮姑奶做饭去！我做鱼香茄子可好吃了！”女娃依然笑嘻嘻的，仿佛没听到疯伢子的话，向厨房奔去。虽然十五六岁的年纪，可这女娃瘦的像排骨一样，因为发育不良好像只有十岁不到。

“冤冤相报啊…”疯伢子叹气，也不去管她，享受着难得的正常人的触感。

可怜他现在只有三岁孩童的肉身，一百多年前的道士天道，早在麻子村口被那一百村民刀俎…

如今靠着一魂六魄霸占了婴孩的身子，一晃三年过去。

魂魄不齐，道术无法就解封，记忆碎片也无法找回。他天道纵然是天选之子三年里也毫无建树，只能靠装疯卖傻度日。

只能等待一个契机。

只能等…等…………

天道陷入了沉思。

“姑奶，我来！！”小女娃抢了姑奶手里的铲子翻炒起菜来。

“红姑，你差不多该回家了…”姑奶拉了把木凳坐灶子前，拿了把扇子扇起火来。

“不急…”小女娃淡定的垫了垫脚，还不及一米五的身高，已经很娴熟的炒起菜来了。

厨房里饭菜的香气给人在现实中的错觉，红姑欢快的翻炒着锅里的菜，好久没有这样无忧无虑的“活着”了。

毕竟早在半年以前，她就死了。

就在几个月以前，村里人才发现那个没爹没娘的红姑死了。

红姑被人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身体胀的看不清五官。

警察来的时候说她已经在河里泡了一个多月，要不是下了几天大雨河里发了水，把尸体冲上了岸，恐怕还得继续泡着。

消息刚传进村子，村口河岸上就挤满了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停。

“这女娃…平时不见人喘气儿，看着就怪阴沉，说不来自己想不开…”

“娃怪可怜的…积点德少说两句吧…”

“哎？这…咋没…”有人错愕的没敢把话说完。

一群人围观了好久，半会儿才有人发现，红姑的尸体是一丝不挂的，能辨别红姑身份的绣花鞋，也只有一只还穿在脚上。

一边七大姑八大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这边河岸上的男人们却都沉默不语，脸色煞白的看着河岸上的尸体。

“这女娃不能葬在村里…”

“不葬村里，总不能扔河里吧？”虽然赞同刘成贵的意见，王婆子还是觉得不妥。

村子里可就靠这条河吃饭，想想这一个月吃的水都泡着尸体，王婆子一阵恶心加胆寒。

“我看请个神婆压压？不然做桩阴婚也成…”牛屠户支支吾吾…

“不成！人活着的时候就让你们乱来，现在死了你们还不放过这娃子，作孽啊！！”几个月前的胡桂香当时在场有些激动的冲上来，浑身颤颤巍巍，手抖个不停。

牛屠户赶紧上前扶住老母亲，闭口不言。

刚才在河岸边儿上，红姑的尸体刚巧从胡桂香身边抬过去。

担架一个颠簸，原本盖的好好的白布滑落，露出红姑已经肿烂的脸。就是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吓得胡桂香坐到地上哇哇大叫起来。

刘成贵见势不妙，忙让牛屠户拉住胡桂香往自己村口的家院儿里拽。

十五岁的小女娃，皮肤本就紧致，泡了这么些天，皮肤硬生生给撑裂开，再加上八月里暴晒的天气，肉烂了臭了就开始流脓，眼眶架不住眼珠子，整个眼球都要凸了出来。

就在担架经过胡桂香的身边时，不知是道路颠簸还是咋了，红姑的眼珠子转了一下，直勾勾的盯住了胡桂香。

那时就这一盯，胡桂香的脑门儿立刻开始冒冷气，吓得三魂六魄都飞了！

胡桂香那以后的几天里仿佛失了魂魄一样，叫人人不应，看人眼神也是空洞。村里人都觉得她中了邪。

果然在那几天后，胡桂香出了事。

牛屠户只记得那天他要带他娘去镇上看病，半路被亲戚拉去帮忙修烟筒，不好意思拒绝亲戚，只能耽搁会儿时间去帮忙。

可刚从亲戚家院子出来就看到疯伢子拽住胡桂香的胳膊向路边拉扯着。牛屠户正要上前帮忙，见胡桂香一脚踹开了疯伢子转身向自己跑来。

他刚松下一口气，没想到一辆拉木材的卡车突然横冲直撞的开了过来。好像失控了一般，朝着胡桂香撞去。

一片猩红的血滋向半空，胡桂香的脑袋从车底滚到了牛屠户脚边。

“娘…娘……”牛屠户当时就蒙了。

一股热流从裆下流过，还没来得及哭，先趴在路边直接开始吐了起来。

胡桂香死了，疯伢子在，张军和王婆子死了，疯伢子在，以后他牛屠户死了，难不成疯伢子也在？？

牛屠户骑着摩托刚过村口，大热天脑门冒出一层冷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