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喷到耳边，滑到耳内，痒痒的，连翘有些不自然起来。

何健飞坐在旁边，此时正看着连翘，崇拜的表情逐渐转为僵硬，望着那零点几几的距离，还可以看到那喷出来的白气，目瞪口呆。

“呃，我，把你历史书借我们一下吧。”言承安的脸有些灼烧感，只是因为他的脸一向都比较白，红色看不出来。

“哦，给！”连翘头也没回地将书丢到后面桌子上，正好砸到陈沂南面前。本来他正因为言承安刚刚的一个起身，挡住了阳光而不满，正好看到他们俩之间的凝固的场景，眼眸灰暗了下来。这一生巨响顿时拉回了他的意识，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陈沂南一直是第一名，在连翘之上，但因为他要么不在教室，要么埋头苦读，连同桌都另请高明了，大家便都围到前面，只是一桌之隔，冷热差别就不一样。偶尔慕容文琦会绕过连翘走到他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于慕容文琦的疑问，他总是耐心地解答。于是隔着一张桌子，两边就有差不多两种相反的气氛。

“咳咳，我先撤了，看完了再把你的借我。”何健飞极力想摆脱这份尴尬，站起身，从连翘让出的空隙中插过去，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叨着：“零点七、零点六……零点三、零点一。”

一直没说话的黄飞鹏也跟着回到自己座位上，脸色怪怪的。

连翘心里也在打鼓，低下头，尽力掩饰脸上的颜色，她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不敢回头，随手打开一本书，老也看不进去。

大考完毕，班上的同学都在欢呼，教室里一团乱，地上到处都是纸屑，三个一群四个一伙地叽叽喳喳，海子进来半天了也没人注意到他。

“咳咳，大家先静下来。”海子努力地咳了咳，声音比任何一次都响亮，终于有人注意到讲台上多了一个庞大的躯体，慢慢将视线转移到他身上。“期末考试终于考完了，你们紧张，我们老师也同样紧张，不过你们表现得很好，没有出现我之前交代的状况。我在这里还要表扬一位同学，那就是陈连翘。我知道考试之前她热心地帮助同学复习功课，虽然不知道你们考得怎样，但这种举动值得我们全班学习，这是一种互帮互助的集体精神。”海子话音被湮没在一阵轰动的掌声之中，言承安的掌声在连翘的耳朵里响得震耳。

“最后，最后我还要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祝愿大家来年做得更好，学得更开心！”海子在讲台上神色绯红，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大家都看出他的异常了；慕容文琦转过头来凑到连翘耳边悄声说道：“我们海子谈恋爱了！”

连翘白了一眼，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仍旧收拾着抽屉里被遗弃的饮料杯。

“你还别不信，我亲眼看见的，上次言老师不是也是我发现的？”慕容文琦一脸得意。“你看他脸色红润，明显地恋爱征兆嘛！”

“好好，知道啦！做你的事吧！”连翘对她的八卦心态实在无奈。

“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大家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回家吧！”顿时换来一阵雀跃，“不过先把教室给我收拾干净咯！”海子用黑板擦敲着讲台，这一声立刻遭来全班的抱怨。

“连翘啊，待会儿咱们晚点再回去吧？反正现在还早。”黄飞鹏走到连翘身边，商量道。这段时间他为了考试，没天没夜地复习，为的就是能让自己在连翘面前能不低她一头，已经将各项活动抛远了，现在那些同学都在抱怨他见色忘友，他不想他们把话传到连翘耳朵里。

“哦，你要去玩的话，你就自己去吧，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连翘淡淡地回答道。她现在满心都是回去的渴望，这场考试远不是他们看来的那么轻松，心里的压力也挺大的，这是住到外公家之后妈妈第一次说要回来，连翘好激动，就等着捧着一张成绩单，看到她满意的笑容，这时候她又想到何健飞的那句第二名，第二名吗？在连翘的历史里还没有出现过二这个数字，不过那只是在回这个镇上之前，想着便有些忐忑，想着每次自己都那么努力，可都败给轻轻松松的他，她不甘心。

看到连翘灰暗的脸色，以为她不舒服，“怎么了？你是不是不舒服了？”黄飞鹏担心地问道。

“哦，没事，只是知道你这些天太累了，好好玩一下，松一下神经也不错。”连翘轻松地笑笑，示意对方放心。

“那好吧，你路上走快点，那段路这段时间不是很安全。”黄飞鹏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连翘都这么说了，他也不便再说什么，本来是想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玩一会儿的，但想到连翘的性格和她外公，便打消了。

“知道啦！”连翘故意不耐烦地推了一下身边的人，表示已经嫌弃他的啰嗦了。

黄飞鹏果真跟着在门外等着他的同学一起走了，连翘也背着书包朝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脚步迈得很急，努力告诉自己，这路不长，很快就会到的。

陈沂南一边清理着东西，一边听着前面两个声音，手里的本子一下子掉到地上，刚好掉在一滩水上，试卷湿了，一看是早先做的，便也任由其湿着了。那些话听在他耳朵里，总感觉特别刺耳，为什么他们俩说话像是情侣之间的对话？陈沂南一阵心烦，将抽屉里所有的纸张全都当成废纸揉成一团一个抛物线扔到角落的垃圾桶里。

当听到连翘要一个人走在那条路上的时候，他的心一紧，但随即又高兴起来，迅速收拾好书包，等连翘走出教室之后，立马跟了上去。

连翘在前面走得很快，陈沂南感觉得到她的紧张，他忍不住乐了。这条路没有路灯，道旁是两排掉光了叶子的杨树，张牙舞爪的，在冬天的傍晚显得异常恐怖。在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陈沂南看到有一个什么东西不时地动了一下，他便加快脚步小跑追了上去。

没想到前面的连翘听到身后的声音，也加快脚步奋力向前，陈沂南无奈，只好出声喊道：“连翘，是我！”

连翘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这才敢回头，傍晚的光正打在身后人的脸上，连翘一时没看清楚是谁，愣在原地。陈沂南加速跑到连翘跟前，一脸灿烂的笑容，微微喘着气。

“你怎么来了？”连翘终于看清来人，极力隐藏着内心的激动。

“就突然想看看这边的风景，也不怎么样现在看起来。”陈沂南故意环顾四周，无所谓地说道。

“哦。”连翘有些失望地转身，继续前面的路，只是速度满了许多。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正好你是一个人，那我就顺道送你回去吧。”说着便大跨步跟上连翘。

两人没再说话，默默地走着，很快便到了目的地。外婆知道今天连翘考完试，在门口站着等她，看到跟在她旁边的男孩子不是黄飞鹏那孩子，便礼貌性地招呼他去家里喝点热水。

“不了不了，奶奶，我还要回家呢，晚了家里会说的。”陈沂南连忙礼貌地回绝。

“外婆，再晚回去就不方便了。”连翘这时候也帮忙说话。

“那奶奶再见咯！”陈沂南摆摆手便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连翘啊，你现在还是得以学习为主，恋爱这回事还是放到后面再说。”连翘一进门，外婆便紧张地教导。

“我跟他只是同学，他今天是想到这里走走，正好看见我一个人在路上走，就一起过来了。”连翘解释道，虽然她希望不是这样的。

“那就好，不过飞鹏那小子今天哪儿去了？”外婆终于问出心底的疑问。

“他说晚点会回来的。”

“以后别跟他走得太近了，那孩子虽然本性不坏，但跟他走太近了，会被干扰的，跟他在一起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外婆语重心长。

“外婆！”连翘不喜欢外婆这么评价一个人。

“好了，可以跟他一起回来，这条路的确不太安全，你一个女孩子家。”外婆以为自己是在做让步。

“知道了。”连翘不再争辩，她知道外婆是为自己好。

“丫头，你妈妈年前会回的。”做外婆的明白外孙女想念妈妈的心，养他这么几个月，多少还是了解一点她的心思的，这孩子总是将心思藏得太深，跟她妈一个样，这样下去，会不会又是一个李墨琳呢？她担心。

“嗯。”连翘简单地回应了一声，但眼眸中明显闪烁着雀跃的光芒。

走在这条寂静的小路上，陈沂南突然觉得周围似乎太过寂寥，要是那个乞丐能站出来发会儿疯也许还比这强点，路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漫长，教学楼渐渐显露出来，原来那栋楼在这个方向看是这个样子的，带有一点点哥特式风格，很有点十七世纪教堂的意味，在夜空中张牙舞爪，他又想起她害怕的背影，迈着细碎的步子往前走，从后面看去就像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儿在冷风中防不胜防的样子。天渐渐黑了下来，陈沂南这才加快脚步绕着学校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墨琳此时还在法国的巴黎街头，这里圣诞节的气息已经过去了，街上灯红酒绿的风景已经不再具有温暖的味道，他们特有的高耸的建筑物此刻亦是让她备感凉意。一个人在最后的逗留期间到这最著名的香榭丽舍大道走走，想要多吸收一些时尚的气息，但寒风从背后袭来，一阵刺骨的凉意，墨琳不得不感叹高纬度地区的冷还真是不同寻常。

到法国学习了将近半年，墨琳每天都只是泡在大学校园里，法国的校园里处处可以看到三两对情侣的身影，她一个人从中间插过显得异常孤单，常常一到风景幽静的地方就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走过去。下一个目的地就是图书馆。

墨琳初来的时候，法语不是很好，随身携带着一本厚厚的字典，不时遇到一两个单词不会认就翻开查一下，图书馆的管理员很快就认识了这个勤奋的东方女子。偶尔他会微笑着走过来，“Hey，girl！”他用的是英语，在法国，很多人不屑于说英语，他这么做只为找到一个中和点，能跟她拉近点距离。

墨琳看看自己，还算得上是“girl”？早已过了四十的年纪被人这般称呼，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走过来，在墨琳对面坐了下来，“你好，我的名字是威廉姆斯，这儿的图书管理员。”变了调的中文，艰难地从嘴唇里吐出来，但这零零碎碎的母语从异国人的嗓子里发出来，听在墨琳心里，却有别样的温暖，友善地对面前的大男孩望了一眼，“你好。”不再多说便又低下头看自己的书去了。

“你是学服装设计的吗？”这句用的是法语了，中文实在是个不容易弄懂的学问。

“嗯，是的。”好在服装设计这个词在墨琳已是熟悉的了，淡淡地答道，头依然没抬。

“呵呵，我是建筑系的，今年硕士，”威廉姆斯并不泄气，“虽然对于服装，只用能穿得出去就好了，不太懂什么叫好看，不过倒是可以帮你学法语，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句话引起墨琳的兴趣，抬起头，有些不相信地望着他。“不过你要是愿意教我中文就更好了，我喜欢中文。”威廉姆斯眼睛里闪着烁异常的光芒。

“谢谢。”墨琳和善地微微一笑，对于外国友人表达的对于中文的热爱，尽管不知道是否出自真心，还是挺开心的。

“那么，你是同意了？”

“嗯，这样很公平不是吗？”墨琳微笑着回答道。

“那好，”他绕大半圈走到墨琳身边，紧张地看着她，“请告诉我你的名字吧，中文的，和法文的。”

这种孩子气的动作让墨琳有些哭笑不得，单纯的大男孩，这是墨琳对这个男人的评价。“李墨琳，你可以叫墨琳，我没有法语名字。”

“这是个适合你的名字！”威廉姆斯一脸坚定。

“好了，你可以教教我这个单词吗？”墨琳还真是趁热打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