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现在不是都在严抓学习吗？怎么还有心思去办球赛？”

“学校不给办咱们就不能私下活动啊？整天困在一大摞复习题里，你想累死你哥么？”黄岐展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白了眼陈沂南。

“嗯，那你准备是怎样进行呢？”

“别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人我都预算好了，你只要来就行了，谁不知道你球技好。”

“行，我一定会来的。”

“那是，我亲自出马，你要是敢不答应我就把你拖过去！”黄岐展伸出戴着手链的手用力拍了拍陈沂南的肩膀，一副“你果然是好兄弟，我没看错人”的模样，受力的肩膀立刻朝地面倾斜。黄岐展很满意陈沂南的表现，对半个月之后的球赛自信跟期待全都写在他脸上，小麦色的皮肤泛起一层光。然后他就站起身来，走到连翘身边时又伸手拍了下她的桌子，压低声音说道“我这个弟弟就交给你咯！”然后眨眨眼，用下巴指了指她身后的陈沂南，看到连翘的脸霎时变红，他哈哈大笑出声，大步流星走出教室门。全班同学被这声大笑吓到了，视线全都跟随着笑声的主体，然后又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全都集中到连翘身上，准确来说是连翘和沂南。

连翘脸上的热度一直持续到地理老师到来好久之后。温度渐渐退却的同时，连翘也在静静地琢磨着自己的心思，难道真如大家所说的，陈沂南和自己在谈恋爱？黄飞鹏他们这么说，黄岐展也这么说。难道自己真的陷入了那种自己曾经非常鄙视的恋爱之中了？不过这好像跟那些手牵着手漫步在校园里，随时还可以KISS一下的情侣不一样啊？不知道大家真么就认为自己跟陈沂南在谈恋爱了，连翘怎么也得不出答案。

地理课真是一节无聊的课啊，像地理、生物什么的课程，学校都不太重视，找的要么是从公立学校退休下来的老师，要么就是没什么经验的年轻老师，反正不管怎样都体现出了对这些课的不重视，上面的不重视自然也导致了下面学生们的不在乎。班上的学生或者在看漫画，或者在说小话，偶尔抬起头来像是在安慰老师的不辞辛劳。

陈沂南坐在连翘身后，脑海中又翻滚着刚刚黄岐展的那些话，然后又回忆到黄飞鹏他们的话，心里头不由得产生丝丝甜意，目光又落到连翘的头发上，闻到她的洗发水味道了，应该是伊卡璐的吧，是那种甜甜的樱桃香。整节课陈沂南都在这樱桃味中静静地数着时间。

时间在期待中总是过得比较慢，不过幸好还是到了。黄岐展在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复习题轰炸之后终于可以借比赛来舒一口气了。这天一大早他就准备好自己的大背包，在房间里翻翻找找，一会儿扯着嗓子喊道：“妈，我的护肘呢？你给我放到哪儿去了？”没过一会儿房间里又响起了他的声音“妈，我找到了，在这儿呢！记得上次用过放在这儿的，怎么就给忘了呢？”在客厅忙着拖地板的黄妈妈摆摆头，对于这个儿子，她是真心无语，做事没个谱，听着里头儿子的自言自语，她感到好笑。从那么一点小把他羊刀这么大，还是不爱收捡自己的东西，不长记性，不过这孩子心性好，会照顾人。自从他爸爸跟狐狸精跑了之后就变得异常听话了，努力学习，就为了给做妈妈的争脸面。想着想着，黄妈妈的脸又浮现一层阴郁。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儿子，这不是他该承担的，他还小，一想到这儿，她心里就犯疼，长辈的纠葛不应该加到孩子的肩上啊！这次球赛黄妈妈虽然担心会影响到学习，但想到能让他释放一点压力，对他身心发展有好处，她就默许了。做妈妈的不能给他太多，那就尽量支持他的爱好吧！

比赛场地设在虬川河旁边的一块空地上，这里从前就是一块篮球场，只是是很多年前的了，篮球架都生了锈，在水泥地上拍球稍一用力就可以看到铁锈被震落下来，纷纷扬扬，场地周围一大片荒草地，偶尔还有一两只流浪猫衔着老鼠一窜而过。这里连翘来过，是那次她独自一个人散步时无意之中发现的。这里可能因为太破旧了，被荒废了这么多年，荒草将它与凡尘厚厚隔开，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只是不像陶渊明所说的世外桃源，最多只能算是世外荒原。

连翘她又不打球，又没有什么正式的身份观战，所以她本来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但黄岐展的磨嘴皮子功夫实在一流，硬是将淡漠的连翘给说服了。其实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连翘妹妹啊，呃不能叫妹妹，那就叫连翘，你不会拒绝这个热情而善良的学长吧？我们学长为咱们学校争面子去了，作为学校的一份子的连翘同学是不是也应该为这伟大的一战做出点贡献呢？付出无需多，只用在观战席上一坐即可，这样只为了稳定军心，你想啊，要是我们大军在战场上拼死杀敌，后边没个加油打气的，那不被敌人给笑死了啊，那样的话，士气就会低落了，士气一低落，自然就会打败仗，呃，呸呸，这句作废，而我们温柔善良的连翘小姐自然是不愿意我们大军打败仗的是吧，所以呢，连翘妹妹你就去吧，做一名见证我们伟大胜利的幸运星吧！”一连串的词语不断地从黄岐展的嘴里吐出来，连一个停顿都不留，连翘不由得心生佩服。不过让连翘下定决心的当然不只是这个，她想要看看陈沂南认真打球的样子，虽然平时经常看到他在学校打球，那时的他也很认真，只是她更像看到他为了某种目标而努力，她期待看到他奋力拼搏的样子，这将不同于他平时的温和模样。

陈沂南在球场看到连翘的身影时先是一惊，然后暗自惊喜起来，这是第二次在这里看到她了。上次看到她是一个人走着，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但又不想是在寻找东西的样子，仅是随意走走，样子看起来特别孤单，自己抱着篮球从她身边她都像没看到一样。跟上次比起来，自己好像跟她近了好多，但又觉得自己跟她好像还是那么远，她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虽然自己鼓足勇气找她说话，跟她套近乎，但俩人的关系还是没什么实际进展，最多是比其他一般同学要不那么僵一点，他不满足啊，所以一直想要在她面前表现表现，但就是苦于找不着机会。这次她的到来是为了谁呢？自己没有邀请她啊，陈沂南记得清清楚楚，因为他总在找机会，但就是开不了口，于是一直挨到比赛的日子，陈沂南正气馁得像霜打的茄子，此时见到她，欣喜之情瞬间又转为失落，难道她正被这里某一个男生追求吗？那个男生是个怎样的人呢？那她呢？对那个男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会不会也正好喜欢着他？陈沂南百感交集。

而黄岐展这边的用意除了多个女生过来给自己哥们儿打气之外自然还是为陈沂南那小子考虑，想着这丫头过来，那小子肯定会更加卖命打，想想自己这招还真挺损的，不过转念一想，这样要是能够促进俩人的关系能更上一层楼就更好了，那样的话陈沂南那小子就会感激我一辈子了……哈哈……那俩人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既然互相对对方都有意思，那自己干嘛不成人之美一下呢？只是这俩人现在还处于别扭时期，相信要有心人在后面发一下功就成事在即了！黄岐展在心底盘画着小九九，这个计划中的两个主角却全然不知。

比赛很快就进行了，两边队员各就各位，站成一圈为自己和兄弟们打气加油。对方也来了几个女生，扯着嗓子喊加油，像是专业的啦啦队，就差跳段劲舞了。他们朝连翘他们瞄了几眼，满脸的不屑。

连翘见到对方似有挑衅意味，但也不愿意让人觉察到自己被他们激怒了，于是也用比平常高出些许分贝的嗓子喊道“那，你们也要加油哦，我在旁边看着你们，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把那些残兵打得苟延残喘的，不要让我失望哦！”说完还俏皮地眨眨眼。

这些话在其他人看来都没什么，但在见识过连翘的冰山功力的陈沂南和黄岐展都感觉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听错了，眼前这人还是陈连翘吗？看来人还是有不同的一面的。不过他们俩还是为这样的连翘感到很高兴，因为这样就说明了在连翘的心目中还是把他们当做朋友的，尤其在陈沂南的心里，更是激起朵朵浪花，这样的她让他觉得更加让人意乱神迷。

连翘坐在铺着书的草地上，每当穿着自己学校的校服的那一队进了一个球或者抢了对方一个球她就大声尖叫鼓舞起来，尤其是每次陈沂南抢了对方的球朝篮板一个猛扣，更是激得连翘猛地从草地上蹦起来，一阵狂欢。等到激情稍稍减退之后，就看到旁边坐着的女生都诧异地望着自己，连忙烧着了脸颊，羞怯地坐下身子。

球场上的陈沂南看到观众席这边的连翘的兴奋样，也乐得合不上嘴。黄岐展拍着球从身边穿过，“哥们儿，先打完球再做美梦去，瞧你都要流口水了，真不知道把她叫过来是福是祸！”然后又一个三分球远投过去，篮球跟铁框一阵撞击，震得上面的铁锈掉落了一大片。连翘又忍不住跳起身子喊了句：真帅！

这句赞扬可把黄岐展美的，接下来的劲头就更足了，而陈沂南则更加不甘落后，亦是拼了命地直奔篮球，在球场上像批野马一样。而其他的队员则可能是被这两个人感染了，越打劲头越足，像是要把这么多天所做的试卷给一股脑释放出来。而对方见对手这般不要命，自然就有巨大的危机感，自己可是请了这么多女生来观战的，要是输了，那可不丢掉大牙？于是白热化阶段还没开场半个小时就已经达到高潮。这里正比得热火朝天，远处的梧桐树上避暑的知了也在配音似的奋力叫嚷着。

球赛看久了，连翘有些累了，于是站起身子朝旁边的景色看了一下，其实这里也不是那么糟糕，上次是带着伤感，所看到的景物全都被赋予了悲伤的情调，不是孤单就是寂寥，这次在激烈的比赛空隙中再次欣赏，其实也能发现妈妈所说的古镇的影子的。比如说远处那座亭子，上面的“虬川阁”就看上去苍劲有力又不乏秀美，亭子虽是新翻修的，但也还是能看出古建筑的痕迹。这条河也被全镇的人称作母亲河，尽管上面漂浮着各种垃圾，但作为整个中国的母亲河不也常年闹灾么？只要常怀一颗善于发现美的眼光，世界就是美的。

男生们一进入紧张的竞赛当中就达到忘我境界了，篮球场上的健儿们严重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篮球，抢球、然后投篮，然后进入下一轮，连翘看这里已经不需要自己再鼓气了，于是也便安心地四处走走。

她又走到那条母亲河旁，道旁有人们可以修的栏杆，她就倚着栏杆站在上游，这里没有那么多漂浮物，水显得清晰干净得多，同时这里也是一个风口，风徐徐吹来，带来丝丝清凉，缓解了之前在球场时的那种燥热。现在的连翘觉得舒服多了。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很久，球场那边已经逐渐安静下来了，连翘不想让别人担心，便收回心思朝人群走去，果然就看到他们都在收拾地上的矿泉水瓶、衣服之类的。

“你怎么就不问一下战况？”黄岐展问道。

“我知道啊，当然是你们赢了呗！”连翘俏皮地回答道。

“哦，你这么神通？跑出去那么久还能猜到？难不成是预见到了？”

“你知道我走开了一小会儿啊，我看你们打得那么认真，我就到处走走，看看这里有什么景色。”

“你哪是走了一小会儿，分明都快一整场了。不过你从来没来过这儿吗？”

“来过，这是第二次。”

“哦……”黄岐展还想说什么，就被身后的队友喊住，“岐展，待会儿干脆就在外面吃饭再回去吧，大家辛苦一天了都！”

“敢情你们辛苦都算到我头上啊！唉，不过请就请吧，走，上‘外婆家’去！”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朝镇上最大的酒店奔去，跟饿狼似的，连翘几次靠跑才追得上。

其实说是最大，实际站到门口的时候，也不过是一栋两层楼的酒家罢了，只不过这家口碑比较好，价格还算实惠，所以生意一直很红火，这在这种以自给自足为主要生存方式的小镇已是不多见的了。

连翘站在阶梯的下面，脚步就像生了根似的拔不动了，众人诧异地转回头，就看到她仰着头愣愣地看着上面的牌匾。

“走啊，大伙现在都饿死了。”黄岐展说着还回身拉了一下连翘的胳膊。

“哦，好。”连翘看了一眼黄岐展，又看了一下众人，都是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便抬脚上了阶梯。

“李阿姨，点菜！”大家坐定，黄岐展便熟门熟路地冲里头喊道。

“好嘞！”里头立马响应了一声。然后马上就看到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妇女拿着菜单出来，走到这桌。看到连翘正坐在这群男生中间，脸色立马黑了，脚步稍顿了一下，然后又向黄岐展走去，你们都熟门熟路的，我就不用介绍了，自己看着点啊！“说完又瞪了连翘一眼，转身朝后台走去。

连翘有些忐忑地看着众人吵吵嚷嚷地点菜，这个不要，那个一定要点这类的，心下不住地打起鼓来。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年轻老奶奶走到这桌跟前，看着连翘说道：“你跟我过来一下。”脸上虽不如刚刚那个中年妇女严厉，但还是眼含严肃，完全不像平时的慈祥奶奶模样。黄岐展每次来这儿吃饭，她都会笑眯眯地招呼两声，这次怎么了？黄岐展和众人都诧异地望着这不同平常的奶奶，然后又看看连翘。

连翘乖乖地跟着她朝厨房走去，只留下身后的那群男生面面相觑，抵消了之前的饥饿。连翘猜得到外婆为什么会生气，这家店是外公外婆开的，她刚刚不愿意进来就是不想让他们误会，外公是一个固守礼仪的老人，食勿言寝勿语、女孩子家坐要有坐相，不许跟别人嬉闹，之类的话连翘刚来的时候就听他像背书样地训过，好在连翘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所以虽说不讨喜，但总算是没有违规。可这次怎么说呢？是同学关系吗？同学关系就可以一起吃饭了？还是一群男生到外面酒店吃！回去是不是藤条伺候，连翘的脑海中不断翻腾着外公那张终日不见融化的脸。决定还是什么都不解释的好。

外婆将连翘拉到厨房，搬了个凳子坐着，她年纪有些大了，站久了腰就会疼，这次估计是生外孙女的气了，这孩子除了不爱说话，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之外，一向都不需要人操心的，这次是怎么了？要不是亲自走出去看到她坐在那群男生里，老太太还真不会相信儿媳妇打的小报告。老太太用手笨拙地揉了揉腰，看着外孙女一眼，压低声音问道：“连翘啊，告诉外婆这是怎么回事。不然让你外公知道了，他那脾气你是知道的，非打断你的腿不可！”老太太前面的语气非常温柔，后面那句似乎是要让连翘知道其中利害，故意加重了语气。眼睛盯着连翘的双眼。

“没什么，我们是同学而已，不想你们想的那样。”连翘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那你怎么跟他们在一起了呢？”老太太极力注意自己的语气和用词。

“他们打篮球，我旁观，打完了就一起吃顿饭。”连翘还是简单地答道。

“哟呵，打篮球你去旁观，好兴致啊，今天不是星期五么？那这场球赛还是翘了课的。”系着围裙的舅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插进来了，本就不大的厨房顿时显得狭小起来。

“外面不正缺人吗？你进来干吗？”；老太太瞪了一眼说话的人，来人也识相地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