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宇笑着说：“歇着吧。”

黑三点点头，应了一声。心里觉得很熨帖。他心里清楚自己跟着这两兄弟本来就是存折利用的心思。任掌柜的虽说是保住了那个镇子的安宁，又在两三年前自己走投无路几乎饿死在你镇外的时候把自己捡回去救活，又指点自己的武艺。可是也下了命令，不允许自己出去，怕自己带进来灾祸，这回要不是自己刚好碰上了这对兄弟要雇佣一个车夫，自己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

可是，虽说自己出来了，现在也是大仇得报，但是却是一身的麻烦，又不是一开始就跟他们说清楚的。这就好像一个大主顾去店里面买东西，结果，买回去正要用到的时候发现买回来的这个物件，不但用不上，而且还是沾着就要死人的禁物……

这可是有些缺德了！

所以，别说是大公子已经看出来其实自己对阵那个师兄弟并没有什么危险，就算是自己真的命在顷刻，大公子见死不救自己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

这边倒是安静了，可是慕容雪却是美的有些不愿意让这样难得轻松的气氛沉默下来，开口道：“大哥，黑三叔怎么样了？”

曲明宇忍不住笑了，他就说，这雪弟怎么这么的安静，原来是怕打扰了自己跟黑三谈事情啊。这不，自己这里一停，她不就等不得了？心里觉的好笑，嘴上说：“还好，雪弟莫吵，让黑三好好休息一下，等下到了牛家庄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呢？”

“为什么啊？”慕容雪干脆就不自己动脑筋了——嗯，女人藏在男人身后被男人养，很正常啊。

“真是，傻。”曲明宇笑，“没听见黑三说白家之所以放过他是因为还要去盘查么？天知道能从他们盘查里面溜进牛家庄的都是些什么人物？看来，牛家庄，有得磨了。”

“好的。大哥，你们也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我已经看见一个房子了。并不怎么起眼，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里面没有了声音，大概是在休息了吧？

曲明宇把身子往下面一移，取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又把盖在身上的毛毯往上面拉了拉，拢到肩膀的位子，就开始准备闭目养神。突然，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过头去看看黑三，果然，他居然已经在地铺上睡过去了。马车上只有两张躺椅，可是黑三本来是杂役的马夫，就算是再体贴的爷们主子，也没有让马夫上自己的床榻的礼不是？

所以，黑三也就只能用几床席子垫一下，睡在地上了。

对于这一点，不管是慕容雪还是曲明宇都没有什么意见。

慕容雪再怎么大方、再后现代总也是个女人——是个女孩，怎么可能上赶着让个男的睡自己的床铺？这又不是旅店的宾馆！

曲明宇却是觉得这样子才是正常的。不管黑三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他是自己雇来的杂役，这是事实。再说，他多少也是有些洁癖的，黑三人又长得粗鲁……于是，他也没有想过要把自己的床位让出来！至于反正慕容雪已经坐到车外面去了，不妨让黑三谁慕容雪的床位，这个方法，他想都没有想过！他可记得，慕容雪龟毛的连一个稍微僵硬一些的面饼子都不愿意吃——宁愿饿着肚子走路。因为放了许久，不知道干不干净；打尖的时候让小二把椅子擦了又擦，因为那椅子上在他之前坐了一个刚刚打完架的江湖人……

这会儿，他可没兴趣去找没趣。

看着睡着的黑三，曲明宇点了点头，心道：“不错，看样子是个拧得清的。就留着吧。”一时忍不住又想：“那老东西只怕是又要趁机闹事了。也不知道初心怎么样了。”当初第一次劝她一起出来，她硬要留下照顾她那义父。最后自己跟她几乎是反目……可是，现在，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是当初自己不那么步步紧逼，慢慢的缓和着跟她说，是不是结局就会不相同？可是又一想起，她居然等到最后才说，她选择的不是自己，而是出卖了自己的飞凤刀……就这么想着，一时间，感觉自己似乎是掉进了冰窟窿一样，冷的混身打颤！

嗯嗯？自己想那些做什么！曲明宇一边谴责自己，一边强迫自己把思维从初心身上拉回来：已经是过去了，那何妨让它彻底的过去？

只是，自己真的能让那一切就这样过去吗？曲明宇觉得很难。

一时间思绪翻飞，反倒是觉得更加的烦躁了。

又强忍了一回，最后还是觉得脑海里似乎要迎风摆动一般的额倩影实在是让自己安静不下来，微微的叹息了一声，下了自己的躺椅，踱了几步，就倒了斜对面慕容雪的那张。

站在那里，看了许久，忽然，就跟鬼使神差一样，曲明宇掀开了那张毛毯，做了上去——因为有一会儿没有坐过人，刚才又打开了一阵帘子，毛毯里面已经没有了热度，但是曲明宇却莫名觉得很温暖。

里面有一中淡淡的香味，很清雅，曲明宇想着，自己这弟弟可真的是……

忽然间，又是有一些好笑，皱了一下眉头，细细的闻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正当他想要好好的把握住那个灵感的时候，就发现，那灵感已经不见了。

自己刚刚想到了什么呢？

曲明宇屈起右手的食指用指尖在左手背上轻轻的点了几下，但是，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思维越来越混沌，眼皮也越来越重。曲明宇心里觉得奇怪：自己怎么总是会忍不住将雪弟跟初心放在一起比较？不过，雪弟倒是比初心要好一些。虽说也会有冲动胡来的时候，但是能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能自己改正。比起来，初心倒是不如雪弟了。

到底是个女孩子，好面子，就算是知道错了也不会承认的，更不用说改正了。在自己面前泪汪汪的说错了有什么用呢？转背还是那样子的错下去了。反倒是让自己给她收拾了不少的乱摊子。现在也不知道那毛病改好了没有？

不过，管自己什么事情？初心……初心现在已经是他的初心了啊。

曲明宇心里一痛，身子慢慢的蜷缩成了一团，跟个虾米一样的弓着生子，朝着扯壁睡着，膝盖死死的抵住了车厢壁，甚至让车厢发出了细微的“吱吱”的响声。大概是车厢受不住这么大的力道，有了一些松动的痕迹吧！

曲明宇丝毫顾不上这些，反倒是觉得胸口越来越疼的难受。

真的是奇怪啊。这些年，因为那个老东西给自己喂的那些要的缘故，自己身体虽说在情事上越来越敏感，但是其他的毛病却是很少发作了。今天怎么会？

只是，现在丝毫没有时间去让他想清楚这些的事情了。随着胸口处闷痛的感觉一下比一下重，血液好像流动不畅了。身上也一下比一下的冷。好像是连血管都被冰封了起来的感觉……

曲明宇把自己缩的更加的小了。想着这样子总会好受一些吧？没有人可以让自己取暖，那就只好自己给自己温暖了。他记得小的时候讨饭的时候，有一个比当时的他大一点的小乞丐说过：在冬天的时候把自己报成一团，会暖和很多！

他虽说并没有走到过那样的境地，因此也没有试过这样是不是有效果。可是，现在，冷的神志不清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好像是离开他远去了。

唯独那个小乞丐在自己的面前，捏着一个已经变成了黑色的白面馒头，流着泪对着自己说：冬天的时候，把自己报成一团，就会暖和很多……

曲目轩感觉冷，非常的冷。他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身上应该是盖着一张毯子的。艰难的伸出手，曲明宇只想把毯子往自己的身上裹得紧一些、再紧一些。冷，是在是冷。他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牙齿互相摩擦彼此“安慰”发出的咔咔声……

感觉好像是抓到了毯子，曲明宇赶紧的把它往身上拉扯，裹紧一些，再裹紧一些！

丝毫没有感觉到，他自己的腰身已经被紧绷到了极致的毛毯勒的似乎是小了一圈！

手肯定是冻僵了。曲明宇心想，但觉已经完全的使不上力气，手上也是这样子。似乎自己需要一些东西来借力……

曲明宇四处的乱摸着，却发现手已经冻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膝盖倒是好像碰到了什么……曲明宇把自己能调动的力气全部的加在膝盖山，用力的抵着膝盖砰到了地方。虽说手上还是用不上力气，但是听着，那被自己膝盖压住的物件发出的“嘎吱”声，证明镜子似乎还是清醒的——或者还是活的，他就能稍微的放下一些心来——

虽然，他时常说自己不怕死，但是就这么的死了，他是绝对的不甘心的！

他所承诺的还没有做到。

他刚刚认下那么的可人心的弟弟还没有找到可以托付的人！现在更是为了他一脚踏进平和这个烂泥潭，就这么的死了，他自己也原谅不了自己了！

所以，就算是感觉仿佛所有的血液都被冰冻起来一般的阴寒冷痛遍及了全身，他也是死死的咬着牙关不让自己昏迷过去——他比谁都清楚，一旦自己真的昏死过去，大概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甚至是想，如果现在能开口，他一定抛下脸面直接把自己的情况告诉雪弟，让他看着自己，不让自己昏迷。

可是，在刚刚开始感觉胸口冷痛的时候，他并没感觉有什么不对。自己身体本来就是这样，时不时就有些不舒服，虽然难熬，但是每一次持续的时间都不长。这一次，他自然也没有当回事。

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开不了口了！

现在他也只能是死死的咬着牙关，两腮的肌肉已经僵硬的几乎要扭曲抽筋也不敢放松……他害怕一旦放松就在也控制不住咬舌自尽了……

他从来没有感觉自己有这么的没用过。现在居然隐隐有了自我了断的意思！

要不是他在阴寒遍及全身的时候，就拼着最后一丝的清醒生生的封住了自己身上八大穴位，只怕自己现在已经是经脉寸断了！

可是，就算这样，自己能坚持多久？！

他能听出来，那“嘎吱嘎吱”的声音里有一半儿是自己的膝盖发出来的！

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放在那里，又死死地抵着坚硬的木头……想来，就算自己最终熬过去了，这双腿……只怕，也难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有人终于发现了自己。好像是谁抱住了自己？

是个女人！

还是个极为细心、温柔的女人！

初心，是你吗？曲明宇心里一喜，然后就是大悲。一边鄙弃自己，一边责怪“初心”：“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